青年側躺在床上,柔軟的黑發親吻著他的臉頰。好看的眉緊蹙著,眼皮下的眼球劇烈轉動,好似在做著噩夢。
而他身上,有著一條長長的黑色霧帶,以他的身體為起點,以客廳餐桌上的數枚力量結晶為終點。
力量結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黑霧吞噬著,餐桌旁的咬鵑瞪著黑豆眼,鬱悶地看著黑霧。它的翅膀抬抬收收,最終還是沒有給黑霧一翅膀。
悠木良又做夢了,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隨力量增強而複蘇的。
···
四月,是櫻花盛開的季節。
雀之宮分家中種著許多櫻花樹,這一家尤愛江戶彼岸係的小彼岸。
每一棵小彼岸都生長著多條枝丫,從下往上看,高大的小彼岸互相交織,好似能網羅天空。
六歲的孩童手捧茶杯,身穿精致的和服,坐在台階上賞櫻。
“昭彥少爺,您又來這裡賞櫻了呀?”
走廊裡走來一位穿著清淡的女性,雙手端著托盤,站到孩童身側。
那是分家的家仆,小海麗子。
昭彥轉頭,眉眼溫和,微微笑道,“嗯。”
孩童還沒有長開,眼形仍是略圓的杏眼。琥珀色的雙眸中沒有一絲陰暗,陽光之下的瞳孔泛著如湖上波紋般的粼粼水光。
琥珀色的眼睛與淺棕色的短發交相輝映,色澤溫暖而柔和。
小海麗子恭敬地將托盤放到昭彥身邊,“昭彥少爺,這是夫人為您吩咐的茶點。”
昭彥垂下眼瞼,托盤上放著幾個小巧的櫻麻糬和果凍狀的羊羹,粉色偏紅的羊羹上又用櫻花點綴著。
賞櫻時吃用櫻花葉包裹的櫻麻糬和用櫻花裝飾的羊羹,很是應景。
“麗子姐,替我多謝母親。”
昭彥在女仆的注視下,拾起筷子,夾了一點羊羹。
注意到女仆還沒有離開,昭彥頓住了動作,他有些訝異,“麗子姐,不需要去伺候母親麼?”
現任雀之宮分家主母是他的繼母,也許是某種顧忌,她一向會給家中的仆人安排繁瑣的工作。小海麗子勉強算是她的貼身女仆。
“夫人在接見客人,暫時不需要仆。”
小海麗子回答得滴水不漏。
昭彥微怔,但也沒有過分追問。他繼續先前的動作,將羊羹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素食羊羹用紅豆製成,味道極甜,十分符合昭彥的口味。
昭彥正欲開口讚美羊羹,卻感到一陣頭暈。
他的身形前後搖晃得厲害,哪怕將手打翻托盤撐住台階也無濟於事。
天旋地轉間,他倒在了地上。
闔眼前最後看到的,是地麵上那花心中猶如血液滴落而暈染開來的白色小彼岸,以及女仆小海麗子那張收斂了表情,無動於衷的臉。
···
再次醒來,昭彥發現自己身處於玻璃房中。
四周的一切都是透明的,唯有手能觸及到的屏障告訴他,那確實是玻璃。
他的周圍還有幾個十幾歲的少年少女,他應該是這裡年紀最小的了。
每人都處在一個隻有十幾立方米的小玻璃房中。
昭彥發現他們大都麵色慘淡,眼神空洞……就好像,對生活沒有了希望。
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不一會兒,幾個穿著白大褂、醫生打扮的人出現在他麵前。
“這就是這次的實驗體?”
“看起來長得挺好的,這不是抓來的貧民吧?”
“噓,你管那麼多乾什麼,安心當你的研究員。”
昭彥從聽到他們對話的那一刻起就什麼都明白了——他被分家拋棄了。
沒有哪個勢力會不長眼地在日本去抓捕盤根錯節的雀之宮家,雀之宮在日本政、軍、商界均有涉獵,一旦有勢力傷害雀之宮家成員,必將迎來狂風驟雨般的報複。
除非是分家無視了他,或者說分家主動將他送出去,甚至幫忙遮掩。
聯想到他前幾日無意間在仆人麵前泄漏出的真實異能力……
昭彥自嘲一笑。
“不要碰我,我會跟你們走的。”
孩童仰頭直視研究員們,幽暗的雙眸和鎮靜的姿態看得研究員們不由停下了想要抓住他的手。
為首的研究員挑了挑眉,“挺冷靜的嘛,小子,不過你還是要戴上異能力抑製器。”
“好。”
昭彥跟著他們離開了玻璃房。沿玻璃房一路向外,是另一片玻璃房。
這裡的玻璃房大小、厚度與他醒來的那間截然不同,房內的人有的長著鳥羽,有的長著蛇鱗,還有的,已經沒有了人類的姿態。
那是一個巨大的肉球狀生物,體表有一隻人類的手和一條人類的腿。
昭彥經過這間玻璃房時緩住了步子,他長久地凝視著房內的生物,說出了自離開玻璃房後的第一句話:
“那是什麼?”
研究員抬頭看了眼肉球,眼神中流露出厭惡之色,“實驗的半失敗品,連人形都不能保持的殘渣。”
“什麼實驗?”
昭彥停下腳步,看向研究員們。
“提前告訴你也沒有關係,反正你馬上也會是實驗的一份子了。”研究員口罩下的臉似乎笑了起來,“課題名為人類與異聞生物能力融合實驗。”
“異聞生物擁有不儘的壽命和強大的力量,這個課題一旦成功,我們的名字將永遠銘刻在人類的曆史豐碑裡。”
“你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