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吃了虧,你這副做派給誰看?”池幽陡然轉身,與南時對視,目光竟是少有的凜然:“說說。”
池幽的目光如刀鋒,如針芒,看得南時下意識的一縮頭,不敢與他對視,隨即又覺得自己不該縮——這不是打定主意裝得穩重一點嗎?
不過既然縮了,那就乾脆低著頭,長輩洗沐,從禮節上來說他確實不該多看,安心服侍左右儘弟子禮就是了。
南時剛低下頭,一隻如竹如玉的手便掠了過來,抓住了他的下巴狠狠地抬了起來,池幽的目光如實質在他的臉上掃了過去:“南時,誰和你說了什麼?”
南時掙了掙,池幽兩根手指卻如同鐵鉗一樣,捏得他生疼,紋絲不動。池幽神色平淡,卻已經有了一分不悅:“不許與我掙,就這麼說。”
南時這會兒是真的有點尷尬了,他的手還搭在池幽的肩膀上,兩人都是來泡澡的,當然沒穿衣服,他視角上揚就得平時池幽的眼睛,垂下視線就看池幽的身體,反正怎麼都很尷尬。
有點緊張。
“真沒人給我說什麼啊師兄。”南時嘴一禿嚕:“師兄,輕點輕點,下巴給你拽下來了!”
池幽的神色頓時溫和了幾分,他的手鬆了鬆,卻仍舊是捏著的:“記吃不記打的東西,事不過三。”
南時瞬間舉手投降,小聲逼逼:“我這不是想著裝得穩重一點,師兄你看著也舒服嗎?真沒人跟我說什麼,就是突然……”
“突然什麼?”
“突然覺得不應該老是惹你生氣。”南時輕聲說:“也沒人跟我說什麼,就是突然這麼想了,就這麼做了……我回去那段時間師兄你不在身邊,晴嵐卻是一直跟著我的,我若是吃虧,她怎敢隱瞞不報?要是真有什麼對頭,現下這會兒應該連骨灰都被師兄給揚了吧?”
池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動,看著自他的指尖邊上浮現出的一抹微紅的指印,半是笑半是斥責的道:“若是半年前你能有此覺悟,說不定我還能倍感欣慰……既我未開口,你胡思亂想個什麼勁?”
大概半年前,南時摔進了池幽的陵墓,被他代師收徒,記入招搖山門下為徒。
南時也挺委屈的,他都打定主意要討他開心而不惜壓抑自身行止了,結果想象中的小紅花沒拿到不說,還挨了一頓罵,有點懵逼:“……那我這也是為了討您的歡心嗎?”
南時就差沒把‘你不誇我就算了,你居然還罵我’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池幽這會兒真是氣笑兩難,他池幽是哪裡對南時不好?至於要他小心翼翼來討好他?半年前初識的時候南時沒有,同居一處的時候也沒有,回去一趟,無病無痛的,突然就知道要來討好了?
若是不知,他自然願意接受一個沉穩得體的師弟,但是既然知道了,南時裝成這樣又算是什麼?
池幽敏-感的覺得中間或許不止南時說的那麼簡單。
就這次經曆來看,南時日後奇遇應也會頗多,或許還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從前?在未來?總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南時遇到了些什麼,應該與他有關。
南時與他相處不久,卻也算是日夜相伴,就南時那個明裡聽話乖順暗地裡使勁蹦躂的狗性子,若不是被傷得痛絕了,怎會願意按下性子卑躬屈膝,打斷自己一身逆骨也要討好他?
若是他不提,他還打算就這麼一直裝下去。
池幽看得南時真的很不自在,他哪能想到池幽已經想到這麼遠的地方去了,就著池幽之前的話他也不敢亂掙動,提醒道:“師兄,下巴!下巴!彆捏了!你不喜歡我不做了就是了!”
池幽這才回過神來,南時下巴上已經徹底紅了,他順手替他揉了揉皮膚上的紅印。
也罷,南時不想說,他便也不提,此後再慢慢探究便是。
池幽揉了兩下,末了拍了拍他的臉,給這一事下了定論:“南時,九規之外,你便是我招搖山下一任山主,你不必怕什麼。”
所謂九規,就是招搖山裡頭的九大規矩,其他好說,但是這九條,犯了就死,其中包含有比如叛門而出、弑親長、毀宗滅門之類的條例,尋常的奸-淫-擄-掠,殺-人-放-火都不在內。按照現下的情況,隻要南時不作死帶藝改投他門,拿著自家的秘籍送給對頭(對頭在不在還不知道),把池幽的屍體挖出來鞭屍碎屍,基本就沒什麼大事了。
哪怕是他把家裡的仆婢殺著玩,隻要池幽不計較,那也是沒事——如今正兒八經的招搖山弟子隻有池幽和南時兩個人,仆婢隻是仆婢,舊時與牛馬同,自家的繼承人殺了自家的牛、馬,難道還要殺了繼承人給牛馬賠命不成?
尊不讓卑,不光池幽是如此,南時也是如此。
隻不過南時從未主動使用過這個權力罷了。
池幽這話說得有些出格了,他自己也知道,便回過身去,叫南時接著服侍他。南時做夢也沒想過能從他師兄嘴裡能說出這種話來,一時居然還有些小感動。
南時把手放在了池幽肩上,小心翼翼的給他捏著,狗腿的道:“師兄,還要再重一點嗎?喝茶嗎?吃果子嗎?要不還是讓清河來服侍您吧?——啊對了!”
南時突然興致勃勃的向外喊了一聲:“晴嵐,給少爺我拿瓶可樂過來!還有雪碧芬達檸檬茶!都要!冰的!我可想死它們了!”
池幽:“……”
這記吃不記打的玩意兒!他一點都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