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時解釋道:“我想親自跑一趟,那頭的店主還沒熟,我想著多跑兩趟打點一下……”
“既不是仆婢不夠使喚,也不是為出去散心,那為何要事必躬親?”池幽反問道:“這等小事,吩咐周管家去做便可。”
這就是池幽在表示不準南時出遠門了。
南時一時沒想明白池幽為何突然又管教起他出入了,這會兒卻沒有勇氣與池幽硬剛,隻能道:“師兄教訓的是,我一會兒就去找周管家。”
“嗯。”池幽慢慢地應了一聲,隨後便是兩廂寂靜。
南時身邊的飯菜被撤走了,他猶豫了一下,向池幽告退:“師兄,若是無事,我就先走了,店裡頭還要收拾一下。”
池幽頷首:“去吧,晚上來我書房。”
“是,師兄。”南時應了一聲,起身上岸收拾了一番就走了。
清河跪侍在側,待南時的背影徹底消失後,便聽池幽吩咐道:“去查一查。”
清河一頓,她沒有問池幽要查什麼,還能是什麼?自然是南時:“是,山主。”
池幽扯去了頭上的發帶,一頭青絲如瀑般的落入了水中,他低頭看著那條發帶,隨手拋了去。南時這次一回家,明顯情緒就不太對,或者說是自年後他便如此了。
雖然南時言行舉止如舊,可是他卻敏銳的察覺到南時似乎總是迫不及待的遠離他。
總不能是有人在中間挑撥了什麼……池幽的意思很簡單,誰若是多嘴多舌,就叫他不能再多嘴多舌,誰若是手伸得太長,就把他的手給剁了,若是誰也沒有,誰也不存在,那就查出來南時究竟是為了什麼心緒不寧,然後將那個因素拔除掉。
南時是他的弟子,悉心調-教,於情,愛之憐之,於理,重之護之,斷然不許有什麼去壞了南時心性。
清河上前為他浣發,見池幽麵色冷凝,不敢多發一言。
***
南時如風一般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挑了一身衣服換好後就打算出門了,晴嵐抱著一堆衣服進來,將一物奉於南時的麵前:“少爺。”
是那串池幽戴過的八寶手串。
南時撇了一眼,以往他看這玩意兒有多少遐思,現在看這玩意兒就有多少厭惡,但到底是池幽愛物,他也不好隨意損毀,便連同自己手上的那一串一並褪了下來,交給了晴嵐:“收到庫房裡,封存。”
“是,少爺。”晴嵐方想要退下,又聽南時道:“東西是你和傾影在一旁看著我挑的,也是看著我帶給師兄的,為何不提醒我一聲?”
晴嵐和傾影皆是低頭行禮認錯:“是奴婢等失職。”
她們倒不是因為南時是主人,所以強自低頭,而是近身服侍的侍從本就有提點之責,主人有何不妥之處都應該提醒主人,她們確實是失職——隻不過誰也沒有想到,池幽就戴著這串手串直到現在。
池幽往日裡衣袖覆手,她們兩個不在池幽身邊服侍,自然是發現不了的。
南時看了看她們,又覺得是自己無理取鬨:“是我遷怒了,對不住……走吧,請你們兩中午吃一頓好的,算我給你們賠罪。”
“少爺言重了。”傾影說話做事向來直接,上前與南時分析了一通她們確實是失職,聽得南時一愣一愣的:“嘿?我還沒見過這麼趕著上來認罰的……我師兄想要戴什麼東西,就是清河估摸著也不敢多勸,更何況你們?行了,這事兒揭過去了,彆糾結,走了走了。”
***
南時今天起得早,就算是被池幽這麼一折騰,來得還是早了,街上都不見有什麼店家開門,倒是賣早餐的攤子前熱鬨非凡。
南時惦記著他就沒吃多少的早飯,二話不說就上去排隊了。
“小南,今天你倒是來得早!”有人和他打了聲招呼,南時聞聲抬頭看去,就見到是斜對門清軒齋的劉老板:“早,劉哥,您今天卻是來晚了。”
南時可記得對方的作息,劉老板一般早上六七點就要來買早飯了,他和南時不同,他就住在附近的巷子裡,故而一直都是最早開門的那一個,而今天都八點出頭了,對方才來買蛋餅。
劉老板擺了擺手說:“這幾天天冷,我也不太爬得起來……睡覺總覺得死沉死沉的。”
“說起來也奇怪,人家年紀大了都是睡得少,偏偏我這幾天不睡個十個鐘就是爬不起來。”劉老板納悶的說,其實他才五十剛過,真算不上是年紀大。
南時打量了一下對方的麵相,見他雖然疾厄宮有些灰暗,但也就是小病小痛的,這年頭五十來歲誰沒個高血壓高血脂的,便道:“能睡是福氣,這不也挺好的嘛!”
劉老板被勸了一句,心情也好了起來:“那就借你吉言了……說起來,小南,聽說你去W市了?我看你這兩天門都沒開。”
“是呀,我一個朋友說那邊有兩家要清倉,辦了個小拍賣會,我就過去了。”南時解釋了一句:“您怎麼知道的?”
“我估摸就是,否則哪有這麼巧的?”劉老板正說著呢,蛋餅攤的老板就喊了一聲:“小夥子,到你了,要什麼?”
“四個,全加!兩個蛋,微辣,其中一個不要香菜!”南時不假思索的點了單,順手還把劉老板的這一份也點上了,又聽劉老板說:“這次拍賣會起了點事情,小南你知道嗎?”
“……哎?”南時這才明白劉老板過來是來打聽八卦來著:“哪方麵的?您起個話頭?我還真不太清楚。”
“害,就是顧海珠顧老板,現在還在ICU躺著呢,聽說她是得罪了什麼人,才被人動了手腳……這事兒你知道嗎?”劉老板遺憾的道:“早知道這一回這麼精彩,我也去一趟了。”
南時:……這可還行,吃瓜吃到了自己頭上。
“這事兒我知道,您這是和顧老板……?”南時沒把話說完,他倒是不介意分享八卦,但是萬一對方是偏向顧海珠的那可就不太適合一道陰陽怪氣了。
劉老板聞言,看了看左右,這才小聲的對南時說:“我仇家,這些年我懶得去W市就是因為她,那女人心黑手狠,做事極其不講究,我早些年過去的時候看中了一樣東西,也叫我買下來了,她找我來買我不肯,結果她就找人給我老婆打恐嚇電話……什麼玩意兒啊!”
“我還是有幾分薄麵的,東西最後保下來了……但是我們正經過日子的人,總不好和這些刀口舔血的較勁。”
“您說得是這個理兒。”南時興趣也上來了,顧海珠具體事跡他還真不太清楚,現下有人願意來倒倒苦水,他也願意聽:“我店裡新上了點好茶,劉哥賞個臉過去喝喝看?”
“成。”劉老板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都是鄉鄰,南時做的生意雖然和他是同行,卻又和他不衝突,大家目標客戶都不一樣,不存在競爭這個說法。
劉老板是把他當晚輩看的,提點兩句不算是過分。
說話之間蛋餅也好了,劉老板謝過了南時,便捧著蛋餅到南時店裡頭去喝茶了。
晴嵐早一步去了店裡,將門窗都開了散味兒,幾天沒開門,店鋪裡就有點古舊的塵土味兒,叫風吹一吹也會好的。
劉老板一看南時將側間的門麵也開了,裡麵收拾地清雅乾淨,跟個茶室似地,不由的誇了一句:“小南你也是會享受的人啊!”
“哎,您彆誇!我都不好意思了。”南時輕笑著叫人上了茶,兩人往茶案前各自一坐,劉老板就打開了話匣子。
“做我們這一行,其實最忌諱的就是她那種人。”劉老板道:“我看小南你也是有心要做大的,以後遇到顧海珠那樣的,最好是見也彆見,偏偏手上他還有我們要的東西……找個掮客,雖然要付點中介費,但清靜。”
“像顧海珠那樣盜墓起家的,都不是長久的命……我也勸你一句,要不是真的喜歡,千萬彆收帶土氣的玩意兒,是要遭報應的。”劉老板見南時聽得認真,忍不住又指點了兩句:“雖然這樣一來貨源少了些,卻能保平安。”
南時懂了隻能裝不懂,他並不是很想讓鄰居都知道他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莫名覺得有點丟人:“您的意思是?”
“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最好也信上幾分。”劉老板又往南時的方向湊了湊:“您想想,人家好好地睡著,這夥子缺德的玩意兒跑下去又是起人家的棺材,又是拿人家的財物,換了你你氣不氣?我實話和你說了,他們那一行的都短命。”
“拿上來的東西也是,一個不好要害人全家的。”劉老板道:“你知道嗎,前麵以前有個店叫林芳閣的,也是我們這個行當,他收了一件帶土氣的玩意兒,結果沒幾天小兒子就病死了,當時我爸還在呢,帶著我過去勸他早點把東西捐了,保個平安,對方就是不信這個邪,你猜怎麼著?一家六口人,死得隻剩他一個!”
這南時還真不知道,他驚呼了一聲:“這麼邪門啊!都這樣了不請個道士麼?”
“怎麼沒請?”劉老板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惋惜還是怎麼:“人家上門看了一眼扭頭就走,什麼都不肯說,後來林芳閣做不下去了,老板就賣了東西回老家了,聽說沒兩年也過去了。”
“話又說回來,顧海珠怎麼就沒死呢?真是可惜了。”劉老板又道:“彆人或許不知道,我卻知道的,她這幾年在W市外頭包了座山頭,她那種人,無風不起浪,估摸著又是找到了什麼地方,準備下去尋摸呢!她要是這回死了,人家也太平了!”
南時聽得若有所思:“……就沒有人管她嗎?做的這麼大,都沒動靜,不可能吧?”
劉老板冷笑了一聲,伸手指了指天上:“有人保著她呢!”
話說到這裡,劉老板也就告辭了,南時將人送走了,坐回了原處,慢慢將茶水飲儘了。
……嗯,反正他都和顧海珠結下仇了,對方哪怕送了東西過來求和,日後肯定也是要報複的。
不如把事情給做絕了按死了,棺材板給她釘死了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