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優娜照舊燙好了酒端去宇智波斑的房間裡。
斑一直皺著眉,低頭研究著一些文書。那都是些來自同盟家族的書信,雖然不知內容,但他的麵色卻一直陰沉不定著。
“斑大人,酒熱好了。”
斑抬起頭,對她說:“總是一個人喝酒未免無趣。你要坐下來陪我喝兩杯嗎?”
她點頭,在斑的身旁坐下了。
斑看著她斟酒的姿勢,說:“從前,光人讓你喝酒嗎?”
“不讓噢。”優娜說,“說到底,我見到酒的機會就很少。光人說,喝酒礙事,所以不會往家裡捎帶酒。”
斑沉默,心下想,她的酒量也許不是很好,喝兩三口就醉醺醺了吧——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女人又怎麼會喝酒呢?(直男想法)
下一秒,優娜就抬起酒盞,直接一口氣把一整盞都喝完,都不帶喘氣和停頓的。喝得乾淨後,她麵色如常,盈盈微笑著,說:“如果斑大人不介意,我就再喝一盞吧。”
宇智波斑:……
“……你喝吧。”斑有點意外,她的酒量竟然完全不似一個普通的婦人。
優娜笑了笑,又仰頭喝了一口。
酒意微醺,令她雪白的麵頰浮上一片淺淡的櫻色。斑注視著她的側顏,忽而覺得心底有些躁動。
“好久沒有人這樣陪著我了。”女人笑著說,“光人走後,我便始終是孤孤單單一個人。戰爭奪走了我的丈夫,我無法改嫁,也不能再擁有孩子。……也許,等我遇到另外一個也很孤單的人時,我才會從這種清冷之中解脫出來吧。”
斑微微一愣,慢慢低下了頭。
筆下的文書上,墨痕已經氳開了一片。關於戰爭的詞眼充斥著視線,他似乎能瞧見隱藏在文字之後的墳墓、哭泣與鮮血。
“嗯。”斑說,“你會遇見的。”
屋外起了一陣風,吹得樹葉颯颯輕響。這間曾經居住著許多人的大屋子,此刻清寂得不像話,似乎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存在著了。
太冷清了。
泉奈不在的時候,這裡太冷清了。
斑捏緊了酒盞,動了一點不應該的心思。他看著身旁的女人,隻覺得她身上似乎有很淡很淡的香氣,淺淺的,一如唐國那隻有朝夕壽命的車前草,不知何時便會在晨光中消逝。
要將她留下來嗎?
可她是光人的妻子,於情於理,自己都不該趁虛而入,否則,便是不義了。
可她並不抗拒自己的擁抱。
說到底,光人留下的“不準改嫁”之囑,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他並非一個合格的丈夫,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優守著他的姓名呢?
斑捏緊酒盞的手,複又鬆開,眼底有些微的複雜之色。
優娜全然未覺他的矛盾,隻是接著微微醉意,笑說:“斑大人,您的身體……真是相當的漂亮。那種疤痕,十分的令人留戀呢。”
大約是酒上腦海,她說話時語氣翩然,並無慎重。
聞言,宇智波斑的眸光微微一暗。
自我矛盾的束縛,似乎被什麼東西悄然解開了。
因為有人分飲,今天的酒見底的格外快。優娜將空的酒盞疊起,正要端著它們回廚房,就聽見了宇智波斑低沉的聲音。
“要留下來過夜嗎?”
他這樣問。
優娜側眸,就瞧見年輕的族長披著羽織外袍,麵色很隨意地看著她。他懶洋洋地交疊雙臂,表情如平常那樣淡然而無所謂,就仿佛他問的隻是“還有酒嗎”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
優娜停住腳步,回身問道:“斑大人不打算早點休息嗎?”
斑抬起眼簾,淡淡地說:“我習慣了。就算躺下了,也未必能睡著。”
於是,她重新放下了酒盞,在他麵前端正地跪坐下了。“如您所願。”她的唇邊綻出了柔和且包容的笑顏,“如果一個人待在這裡感到太過孤獨的話,我願意留下來陪伴著您。”
她的笑容,似乎具有神秘的魅力,能讓人忘卻自己的負罪感——那樣的笑容,會讓人產生“無論做了怎樣過分的事情,她都一定會善良而仁慈地原諒我吧”,又或者是“她一定可以理解,會饒恕我的不臣之心”如此的想法。
“你想好了。”斑冷淡地說,“我和光人不一樣。”
光人能給她的東西,他給不了。比如婚姻,愛情與妻子的名分;光人不能給她的東西,他全都可以給。比如財富,陪伴,甚至於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
他和光人是不一樣的。
女人笑著搖了搖頭,慢聲說:“我又怎會將您和光人混為一談呢?他早就離我遠去了,留給我的,隻是無儘的孤獨。”
斑沉默良久,側過頭來,淡淡地說:“如果不想留下來,就當做我沒問過這句話吧。”
然而,女子卻隻是慢慢地挪到了他的身旁,很小心地低下身子,靠入了他的懷中。她像是在聆聽著他胸腔裡的心跳聲,喃喃道:“您也很想要一個陪伴在身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