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講著講著,連照顧少主的奶娘和傭人們也忍不住湊過來一起聽故事,然後發出大驚小怪的聲響。最後,以阿勝一句“父親、我困了”作為結局。
少主將緣一稱作“父親”的事情,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奶娘和傭人們雖一遍遍地糾正著,但卻收效甚微,這個年幼的孩子執著地將緣一稱作父親。也許要等他再大一點,理解了“父親”到底是什麼之後,才會願意改口吧。
等到阿勝真的摸到練習用的竹劍,已經是三歲以後的事情了。
不知是否因為他繼承了岩勝血統的緣故,他對“劍”這種東西似乎格外喜歡,第一次摸到竹劍時,就像模像樣地擺出了握劍的姿勢。緣一看了,也有些驚詫,笑著說:“說不定,阿勝也繼承了兄長大人的天賦呢。”
說罷了,緣一就站了起來,朝阿勝走去,說:“勝,想看看‘劍’這種東西是如何用的嗎?”
正在把劍當玩具用的阿勝,很好奇地抬起了頭。三四歲的他雖然還很幼嫩,麵龐軟圓軟圓的,但五官已經很像岩勝了,甚至可以說與優回憶中七歲的岩勝極為相似。自然的,他和緣一也長得頗為肖似。一大一小兩人站在一起時,沒人會不把他們當做父子。
“父親大人,這就是‘刀劍’嗎?”
“是‘叔父’。”緣一耐心地糾正,“沒錯,這就是‘刀劍’。這是用來保護重要之人的東西,而不是拿來傷害人的東西。這一點,勝可要一直記著。但凡握著刀劍,就要謹記這句話。”
阿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明白了,父親大人。”
他的不肯改口,讓緣一也沒辦法。緣一很不好意思地歎了口氣,就笑著抽出了自己腰間的日輪刀:“看好了,勝。”
緣一的劍法,是足以令任何一個人都望而興歎,凝滯呼吸的東西。熾烈的太陽升空而起,幻日所成的炎風於劍刃上騰躍翻飛。看他揮劍之時的姿態,便如在欣賞一場亙古時就已有的神靈之舞。
彆說是幼小的孩童了,就連已經數度見過緣一劍法的優,也會再度屏息凝神,忍不住望著他的身姿久久地發呆。
“勝,你想學習劍術嗎?”等到將日輪刀歸入鞘中後,緣一蹲下來,握著阿勝的手,溫柔地問。
阿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像是剛從一場巨大的夢裡醒來。很快,他露出了孩童式的雀躍歡喜,飛快地保住了緣一,說:“我要學劍術!我想成為父親大人這樣的劍客!”
“是‘叔父’……”緣一再度無奈地糾正著。
此後,阿勝就開始跟著緣一學習劍術。
他隻是個小孩子,自然不會去觸碰“呼吸法”這樣隻有獵鬼才用得到的東西,隻需要學習普通的劍術就足夠了。也許是因為太過仰慕緣一所展露出的強大,阿勝十分渴望成為緣一那樣的劍客,一直極為努力地練習著。
這種辛勤與刻苦,甚至讓優從這個孩子身上看到了岩勝的影子。少時的岩勝,不也正是每日每日都如此辛勤刻苦地練習著,渴望超越緣一,成為這個國家第一強大的劍客嗎?
阿勝五歲的時候,依照繼國家的習慣,舍棄了乳名、冠上正名,取作“繼國良行”。也正是這一天,優將自己的孩子召來,很認真地告知於他,緣一並非是他的父親,而是他的叔父。
--
更名為良行的阿勝,似乎很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他一直將這位擁有卓絕劍術、溫柔又耐心的男性當做了心底最憧憬和仰慕的父親。如今他清楚地從母親口中得知,多年來所憧憬之人並非父親,他很是傷心。
優也能理解良行的傷心之處。緣一是個極完美的人,無論是誰,都會欽慕於他,更何況良行是在他的雙臂下長大的孩子。但事實便是事實,緣一並非良行的父親,她必須告訴這個孩子。
“那…母親,我的父親又在哪裡呢?”良行抹乾淨了眼淚,認真地詢問。
“你的父親啊……”優眯起眼睛,回憶起了離家多年的繼國岩勝,坦然地說,“其名為‘岩勝’。你的乳名‘勝’,就是從他的名字中繼承的字。他已經離開我們很多年了,現在,也是一名很厲害的劍客。”
“從來沒有回來過嗎?”良行幼小的臉上,似乎有著不可置信的神色。
“啊…回來過的。”優說,“隻是那個時候的良行還太小了,不記得了。”
良行垂下了頭,很是失落。
“不必傷心,良行,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優摸了摸長子的發心,柔和地說,“即使你的父親不在,你也會成為獨當一麵的人。”
良行垂著眉心,安
靜了好一陣子,忽然問道:“母親大人,您之所以在夜晚流淚,是因為那位‘父親大人’離家不歸的緣故嗎?”
“呀……”優有些驚詫。
最開始時,她確實在夜晚流過眼淚,不過,那隻是偶爾一兩次罷了。後來習慣了岩勝不在的時間,也就徹底地無所謂了。沒想到,良行竟然全都記得。
“也算吧。不過,母親已經不在意了。”她說。
那一天過後,良行就愈發努力地練習著劍術了。不知為何,優總覺得這個孩子和他的父親岩勝越來越相似。而良行也確實擁有不錯的劍術天賦,雖比不上緣一那等深受神之寵愛的才能,但確實比一般的同齡人要優秀得多了。
才六歲的年紀,良行的劍術之名,就已經遠遠超越了岩勝叔父的繼承人、那個乳名為“鬆法師”的少爺。長此以往,良行必能成長為一位數一數二的武士。
這樣的成長,給岩勝那位掌權的叔父帶來了不安。將繼國一族握在掌中多年,他顯然是不肯將權力再交還給岩勝這一支的繼承人了。因此,他與優這位正經的國守夫人,時常發生意見上的不合。隻是礙著她出身安藝的背景,叔父到底是無法對她如何。
每每遇到叔父一派的家臣,優便會倍感頭疼,需打起幾倍的精力來應對這些各懷鬼胎的人。唯一的閒暇放鬆,也就是看著緣一教導良行劍術的時候了。
正是盛春的時刻,庭院中栽種的櫻開得紛紛揚揚,枝上層疊著雲霞一般的粉白花瓣。一陣風來,便有如雨似的落英搖落在地。
年幼的繼國良行手握木劍,表情認真地擺開了進攻的架勢。他的麵龐還很稚嫩,但眼神卻極為嚴肅,簡直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這一切,都因為他所麵對的對手,乃是繼國緣一。
比起良行的一本正經,緣一就輕鬆多了。他淡淡地笑著,單手握著木劍,語氣平和地說:“良行,用上次我教給你的劍招攻過來吧。”
“是!”
話語剛落,繼國良行便像模像樣地揮劍,朝著自己的叔父襲了過去。木劍擊打的聲響,啪啪自庭中清脆地傳來。緣一顯然是有意相讓的,故意呈現出與他打了個平手的戰況來,好激起良行的信心。
優坐在走廊上,手捧一頁書信,時不時用餘光瞄一眼庭院中練劍的兒子,但更多的注意力卻放在書信上。
良行越長越大了,岩勝的叔父對良行很警惕,近來動作頻頻。這是事關繼國一族家業由誰來繼承的問題,她可不能疏於防範了。
“夫人!…夫人!”就在此時,角落處傳來一位女房頗為驚慌的聲音。這女房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優的身側,一邊喘氣,一邊以不可思議的語氣地對優輕聲說道,“夫人,殿…殿下他…回來了……”
優起初並未反應過來她所說的“殿下”是誰,依舊在仔細斟酌著信上關於叔父的事情。她隻是無謂地回答:“是有客人來了嗎?招待他去前麵坐著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不是!是…是殿下,岩勝殿下。”女房焦急地小聲道,“夫人,
是殿下回來了啊!”
“殿下……”優喃喃地念了一遍,陡然回過了神,“你說,岩勝殿?”
女房苦著臉,點了點頭。
優蹙眉,呢喃道:“怎麼可能呢?你怕不是看錯了。”
她話音未落,餘光便瞥見女房的身後,出現了一道高挑的男子身影。那人穿一襲鴆羽鼠色的上衣,下著墨絝,黑色的長發束為一股,麵龐沉默而富有威嚴。
優緩緩地抬起頭來,恰好見得一陣風起,將他的袖袍鼓得滿滿。頰邊的發揚起來,一雙熟悉的眼睛望入了她的眸中。
啪嗒。
優手中的筆跌落在地,在信紙上暈開了一大團臟汙的墨跡。
“岩勝…殿……?”她有些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怎麼會呢?離家多年,音訊全無的岩勝,竟然……回來了?
而那沉默肅然的青年男子,隻是點了點頭,然後側目望向了庭中。
盛春的櫻樹下,年幼的繼國良行正一遍遍地用劍襲向自己的叔父繼國緣一。他那幼嫩的麵龐掛著汗水,瞳中遍布著認真之色。雙袖卷在肩上,露出因為練劍而泛了淤青的斑駁雙手。
又一次的,良行被緣一輕鬆地擊敗了。良行蹲下呼了一口氣,便堅強地站了起來,再次擺出了進攻的姿勢,說道:“再來一次吧,父親大人!”
聽到這個稱呼,站在走廊上的繼國岩勝顯然愣了一下。
因為,七歲的良行口中的“父親大人”,明顯說的並不是他,而是站在良行對麵、一遍遍陪著良行練劍的繼國緣一。
“良行,我是‘叔父’,又忘記了嗎?”緣一無奈地糾正道,“而且,良行也已經練習了一個下午了,很累了吧?不如先休息一下。”
“啊……抱歉。緣一叔父。”良行呼了口氣,很不在乎地改了口,繼而認真道,“叔父大人,我想成為這個國家第一強大的武士。請繼續吧,我並不累!”
</>作者有話要說:大概還有三四章,這個番外就要結束啦。
寫完這個繼國兄弟的番外後,我還會寫一點亂七八糟的各種3000字/篇的鬼滅番外,爭取在一天內丟上來。
現在要寫的大概有:
(1)搞笑向的炭炭吐槽祖傳記憶裡的繼國兄弟+優的修羅場
(2)童磨的if番外
(3)岩勝&優夫妻的現代pa
爭取在一天寫完,早點發完早點搞刀劍。
刀劍篇講的是暗墮本丸的故事,各懷詭計的刀子精們想以下克上,但是uu她有自己的想法。付喪神們的悲喜和uu並不相通,她隻想今晚溜出本丸去喝酒蹦迪。
pps:鬼丸國綱落地了,天下五劍已有其四,我摟著三日月抱頭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