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特指被編入第一梯隊一起出陣。
“啊,主公?說的是河內的源氏大人吧?”靜禦前想起了三日月宗近的來曆。
“啊…是,是的。主公已經出家入道,是一位僧人,十分仁厚。三日月殿的性格,和主公很相投…殿下又是那樣的外表,當然會吸引旁人的目光……”優娜說。
“確實呢。”靜點了點頭,“雖然名號和衣裝都有些奇怪,不過,你家殿下的容貌確實極為出眾,是極為少見的美公子。那樣的身量,也相當偉岸。”
“就是如此。”優娜笑著說,“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三日月殿是我所見過的,最為風雅出眾的貴公子,不知怎麼的,我就無法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了。後來,主公就讓我去服侍於他。”
不知道怎麼瞎編,那就現套靜禦前和源義經的愛情小故事吧。
靜禦前似乎對此深有感觸,唏噓不已:“原來也是如此。果然…出眾的男子,不管置身何處,都會引來女子愛慕的目光。既然你有幸跟隨仰慕的殿下,那就一定要好好地儘忠呀。”
“是的。”優娜回答,“殿下欣賞白拍子舞蹈,所以我想向禦前閣下求學。”
也許是先前的一番談心讓靜禦前卸下了心防,她散去了麵色的憂愁之色,道:“看在你對你家殿下的仰慕之情上,我會儘力教導你的。隻不過,舞蹈是需要長久的學習的,到底能教導你多少,我也不知道……也許,我隻來得及教會你其中的一首曲子。”
“無妨,有幸向靜禦前求學,已經是我的榮幸了。”優娜說。
時間如此倉促,要想從頭基礎的學起,那是不可能的。靜隻能挑一首京中流行的曲謠,照本宣科地教給她,讓她拙劣地學習唱與舞的技法。
“優,你有特彆喜歡的曲謠嗎?”在開始之前,靜禦前很好心地給了她選擇的機會。
優娜傻了片刻。
曲謠?嗯…她還真的不知道。畢竟,武人的刀,對音律這種東西肯定是知之甚少的。要說有什麼平安時代的曲調的話,她隻知道一首。
“那個…不知道禦前閣下可否聽過,‘天明明,夜月雪’這支調子?”優娜問道。
靜露出欣然的笑容:“是前代的仁敦親王所留下的遺世之歌吧?我知道,家母曾編排過這支曲子,不過,因法皇殿下不喜,所以早就不唱了。你要學的話,我倒是可以教給你,隻是萬萬不可在外人麵前唱奏。”
“沒問題。”優娜忙不迭地答應了。
所謂白拍子,即和著雅樂緩慢唱誦的悠然舞蹈,舞者需戴立烏帽、著純白色狩衣、佩金太刀與折扇;舞姿緩而柔雅,一舉一動,皆需彰顯出風流的韻味。
折扇的開合與挑落,是舞蹈的重要一環,
因此,許多舞者會將折扇裝飾的華美非凡,用以奪人眼光。譬如靜禦前腰間所持的折扇,便是以鉑金嵌貝殼為扇骨,扇麵上用群青和銀朱色描繪出了青山紅日的畫卷。每當折扇徐徐展開時,便仿佛能瞧見一輪太陽初升,極為驚豔。
“天明明,夜月雪……”
天明明,夜月雪。
花色乃隨時移遷,何物無色仍易改?
梅花難辨不得覓,隻緣雪降久方天,形似迷霧漫眼前。
天明明,夜月雪。
持續飄零無所歇,飄降我宿間。
可是雲端彼方處,時值春日花滿開?
靜禦前緩緩吟唱著歌謠,她的嗓音綿軟細孱,猶如春日之溪,悄然撫慰了人心間的不安。似寒梅一般的身姿慢動輕曳,手將一柄檜扇淡然展開,複又合上,恍若在輕悄高天原之門扉。
如此舞姿,配以如此歌謠,但凡是在座之人,都會情不自禁為之沉醉。=;;;XS
靜出身舞姬世家,她的母親兼老師磯禪師本就是京城有名的舞姬,靜自小學習白拍子,十歲出頭,便已小有名氣。靜十四歲時,京都大旱;為了祈雨,法皇派遣了一百名舞姬向神明獻上舞蹈;前九十九名舞姬獻舞之後,天空毫無雨跡;但輪到靜禦前獻舞時,甘霖便陡然從天而降。此後,靜的大名便傳遍了京都。
這樣出神入化的舞技,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學的。優娜對音律倒還算是了解,依樣畫葫蘆地唱這支曲謠,還算輕鬆;但要她跳白拍子的舞,那就有些為難了。
“不可在此時低頭,這太過粗俗無禮。”
“手的動作,尚且太快了,顯得急躁魯莽。”
“這是仁敦親王悍然辭世之歌,麵上隻可有哀傷,不可有歡笑,更不可有傻乎乎的表情!”
被批評為“臉上隻有傻乎乎表情”的優娜,四肢不協調、仿佛小腦蒸發地跳了一通後,迎著侍女憐憫的目光坐了下來。
看的出來,侍女肯定在想著“你這輩子大概都學不會白拍子舞了”之類的話題,但靜禦前卻很溫柔地安慰她:“作為初學者,已是相當不錯了。你唱歌的歌喉極為悅耳,定會讓你家殿下喜歡的。”
“是嗎…謝謝。”優娜靦腆地笑了起來。
靜坐了下來,沉思了片刻,將她那柄跳舞用的檜扇遞了過來:“阿優,這個,就送給你了。”
“……誒?”優娜有些不解。
雖說靜禦前肯定不缺跳舞的檜扇,但是她手上這把似乎格外華美一些,不僅灑著金箔,還裝飾著細長的朱砂紅穗。即使是逃亡吉野山也不忘帶著的,一定是看家的寶貝了。
“萍水相逢,收留之恩,無以為報。”靜笑了起來,“這把扇子,就算作我的回禮吧。”
優娜有些詫異,麵色微緋,輕聲地說:“不必這麼客氣,我也隻是…彆有用心……想要學習您的舞蹈……”
對,她彆有用心。之所以幫助靜逃跑,隻是
為了讓源義經如曆史上那樣,在三十一歲的年紀英年早逝罷了。
“這樣的檜扇,我有許多把。”靜將扇子推了過來,說,“你就收下吧。”
殷勤難卻,優娜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把玩了一會兒扇子,想起靜禦前所吟唱的那支曲謠,不由問道:“請問,仁敦親王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呢?”
“啊…這個啊,我也隻是聽民間的傳聞罷了,具體發生了什麼,我這樣的舞姬之女,是不會了解的。”靜笑著說,“似乎是說,時年九歲的仁敦親王,在家臣的支持下謀奪上位,觸怒了天神……”
“日光……不,優。”
就在這時,門扇開了,外麵傳來了三日月宗近的嗓音。
“三日月殿?”優娜回頭一看,果然瞧見三日月宗近立在門前的身影。她有些好奇他怎麼在此時出現了,問道,“是有什麼事情嗎?”
“禦前還懷著身孕,這樣打攪人家,甚是無禮呢。”三日月笑眯眯地說著,“以前的故事,就不必聽了。好了…快到我這裡來吧,優。”
靜禦前聞言,笑了起來:“想必是你家殿下找你有事吧。”
優娜愣了愣,想起三日月所說的“不要太過執著於主公的前塵往事”,心底似乎略略明白了三日月為何打住了靜禦前述說民間傳聞的舉動。
“打攪了。”優娜將那柄檜扇收入腰帶間,離開了這間房間。
門扇合上,三日月宗近的笑意便漸漸散去了。
“哎呀…老頭子的話,似乎沒有被聽進去呢……”三日月宗近少見地露出了頭疼之色,仿佛看到孫子天天逃學(……),“無論如何,都不要對主公的過去太過執著。”
優娜自知理虧,低頭小聲道:“我明白了,勞煩您擔心了,三日月殿。”
二人站在垂直的樓梯口說話,以免被房間內的靜禦前聽見了。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嘎吱”、“嘎吱”的劇烈響聲,一個醉醺醺的、戴著鬥笠的漢子上了樓梯。他抬起頭來,瞧見了披散著長發、穿著女式吳服的優娜,竟對著優娜說起了酒後的醉話。
“阿誌!你就是阿誌吧?今晚來陪我喝酒吧?!”
竟是將她當做了陪夜的女子。
優娜的眉頭跳了跳,手不由自主地就放到了刀柄上。隻要她樂意,當場就能把這個喝醉酒的小王八乾打飛到八百裡開外。
但是,三日月卻製止了她的行為。
“不可以將刀刃朝向彼世之人哦…那樣做,是會影響曆史自身的收束的。”他說,“要想趕跑這種人,還有許多彆的方法。能用腦子的時候,不動用武力,也是有趣的選擇呢。”
“……誒?”
就在優娜感到淡淡困惑之時,三日月宗近便悠然伸手,將她的腰摟入了自己的懷中。
旋即,三日月宗近向著樓梯下的醉漢慢慢笑說:“抱歉,這是我家的女人呢。哈哈哈……”
雖說聲音很和善,但他這一身金紺的狩衣佩甲,一看便非普通人。醉漢愣了三秒,立即明白眼前的男子絕非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便打了個酒嗝,嘟囔道:“什麼嘛!還以為是負責陪夜的女人呢……”
優娜靠在三日月宗近的懷裡,人還有些沒回過神來,隻是喃喃道:“三日月殿……”
“這樣子,就能將人趕走了。”三日月低下頭來,望向了她的麵龐,眸間的新月似散著秋水一般的瑰麗。被譽為“天下最美”的容色,此刻正煥著無與倫比的光華。
優娜竟然丟人地覺得有些目眩神迷,張開口想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隻察覺到腰間那隻手,似乎越摟越緊了,而麵前的三日月殿,還在說著令她心臟微跳的話。
“你不是說,在主公麵前見到我的時候,不知怎的,目光就無法移開了嗎?”他將額頭低得更下,幾乎是抵住了她的額間,口中帶著笑意,慢悠悠道,“優,我倒是不知道,你如此可愛呢……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上來就一副正宮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