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國內在鼓勵高科技企業創新和發展, 但是一定要是真實可行的技術, 那種靠著幾個新概念就想圈錢的想法是不可取的！”
手機屏幕裡, 坐在嘉賓台的男嘉賓，五十出頭的年紀, 衣著精致高檔, 智慧的地中海發型, 沉穩矜持的派頭，無不彰顯著他成功企業家的身份。
而站在圓形舞台上的年輕人, 身上穿著嶄新襯衫和西褲，發型也是精心打理過的，但那緊張的神情和局促的手腳, 無不泄露了年輕人的底氣不足。
“謝謝王總, 謝謝！但是我還想說……”
“好了，4號創業者，你可以下去了！”
主持人板著一張撲克臉，從側麵走來，無情地宣布了年輕人的命運。
在年輕人黯然走下舞台後, 主持人麵對鏡頭, 滿臉嚴肅沉痛。
“年輕人想要一夜暴富是可以理解的，但這些都必須建立在誠實守信的基礎上！比如說當年, 嘉賓台上的王總，他工廠裡的的產品標準，甚至超出了世界上最嚴格的標準，雖然這個堅持讓利潤減少了百分之十, 但就是這樣長年的堅守標準，尊重消費者，才能創造出現在的王氏商業帝國……我希望啊，現在的年輕人，也能沉下心來，向前輩們潛心學習，而不是總想著天上掉餡餅，圈一波熱錢就抽身走人……”
而此時屏幕上又飄出了各種彈幕。
“哈哈哈，大型打臉現場。”
“什麼虛擬現實技術啊？以為在拍科幻電影嘛？”
“四位嘉賓裡，就是王總說得最直接，就差沒說這個4號是個圈錢的騙子了吧？”
“我覺得主持人太不友好了，就算4號的理論有很多的漏洞吧，但我覺得他說的還是有一些亮點的。為什麼不讓他把話說完？太不給麵子吧？”
“我覺得主持人這種心直口快的風格很好啊！來騙錢的人為什麼要給他們麵子啊？難道說還要讓他們繼續表演，好能騙到四位老總的投資嗎？虧了錢誰賠啊？還不是會影響他們這個點石成金節目的名聲？”
“4號好慘，你看前頭的3號，那個有條有理，瀟灑自如啊，第一位嘉賓趙總當場就表示要投資一千萬，認購下百分之五十六的股份了！”
“是啊，1號得了三百萬的投資，雖然少點，但好歹是沒白來節目一趟，2號得了八百萬的投資，跟他預期的九百萬差了一點，但就看他那個牙花子都露出來的笑容吧，就知道肯定他是有的賺的！”
“4號這下子全網出名了，恐怕是騙不到冤大頭來了！”
“4號開的那個公司不是號稱有十幾名員工嗎？這下子怕不是都要一起卷包袝跑路了吧？”
“為啥要卷包袝，等著公司破產賠雙倍工資不好嗎？”
“傻啊？公司都破產了還有錢賠嗎？”
雖然已經看了很多遍，但每次再看到，他還是有目瞪口呆，心跳驟停的生理感覺。
坐在老板桌前的年輕人，赫然正是節目裡被奚落得很慘的那個4號。
他抓著手機的手青筋暴露，顯然正在極力壓製著暴戾衝動的念頭。
那個可恨的主持人，可恨的王總！
還有可恨的評論！
最可恨的是他自己，他為什麼要想方設法地去參加那個破節目？
明知道上那個節目的投資人都出了名的小氣苛刻！
現在好了，他不但絕了融資的可能，而且他的員工，到現為止，已經辭職了六個，現在從他這個辦公室望出去，隻剩下幾個員工，一隻手可以數得過來了！
破產就在眼前！
當初他投入的資本，是賣了父母給他準備的老家婚房和鋪麵來的啊！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他就仿佛沒聽見一樣。
但這個打電話來的人似乎非常的執著，鈴聲響過十幾聲之後自動停掉，他覺得這人放棄了，沒想到卻又重新響起來了！
保險！房產中介！要不就是詐騙！
不然現在他那些朋友同學，幾乎個個都躲著他走，哪裡還會打給他！
“喂！”
“請問是林滿先生嗎？”
一把年輕好聽的聲線，標準的國語，而且還有那麼一點熟悉似的，讓他稍微打起了精神。
本來要是保險中介或詐騙的話，他就準備毫不留情的嘲諷一番然後掛掉的。
可有這樣聲音的人能屈才去乾那些活兒嗎？
“是啊，請問您是？”
這時候他的職場禮儀才又回來了一點。
“您好，我看到您上過點石成金節目……”
林滿的臉頓時耷拉下來了，特麼的？
這是哪個閒得蛋疼的網民，特意搜索了他的手機號來消遣他？
“你想乾啥？”
“請不要誤會，我是看到您演講過的那個虛擬現實技術，覺得很有意思，而且您之前上那個節目，也是想要出售股份的對吧？我就想問，百分之百的股份，你開個價吧？”
林滿瞬間屁股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仿佛椅子變成了燒紅的烙鐵。
他呼吸急促，兩眼睜得溜圓，聲音也結結巴巴，“你，你，不，您您真的想要買流光的股份？”
等他這句話說出口，他過載的大腦這會兒忽然想起。
這人說的是百分之百的股份！
百分之百！
如果這人真的看好了他的設想，他的公司，那是要完完全全地買下他這家快要倒閉的流光科技的！
但是這可能嗎？
如果是做風投的話，一般都會給懂技術的創業者留一部分股份，這也算是風險共擔，畢竟，這種高科技企業，最值錢的是專利和技術，而流光現在還沒有特彆拿得出手的成品和成熟的技術出來，可以說構想都在他的腦子裡……如果對方百分之百地買下公司來，就不怕他卷了錢一跑，那這個公司還有什麼值錢的地方？
當然了，不是他自己自大，覺得他的想法和那個半吊子的虛擬現實技術是核心價值所在，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在節目裡被噴了個體無完膚，那四位投資人可能不懂計算機的算法，也不了解虛擬現實的前景和可行性，但他們身後是有智囊團隊的！
而王總提出來的幾個困難點，也是他答不出，解決不了的關鍵所在！
所以他當時才會麵紅耳赤，感覺無地自容，有一瞬間，仿佛是被公開處刑！
所以這個投資人是圖了啥？
“沒錯，我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想要試著做一下，你願意賣掉全部的股份嗎？”
“我，我……”
他想說你特麼的彆消遣老子，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當然願意了！”
他現在是騎虎難下，有人接手這個攤子，難道還不好？
他可以拿回房子和鋪麵錢，說不定還能賺一點，拿錢回老家娶個媳婦生個娃有什麼不好？
“我就喜歡林先生這樣的，敞亮！好，你開價吧！”
對麵的人似乎也跟他一樣的開心。
廢話都不多說一句的，直奔主題。
林滿舉著手機，在狹小的辦公室裡來回踱了幾步，視線穿過辦公室的玻璃門，看到剩下的那幾個員工。
雖然個個都仿佛在認真的工作，但其實他知道，有三個在上網投簡曆，有兩個在學習最新的腳本語言（換工作方便）。
彆問他怎麼知道的……他現在上廁所回來，腳步聲都會放得很重，就為了避免這些尷尬。
他能怪這些人有二心嗎？
不能！
什麼年代了，還想讓拿你一份工資的員工長久忠誠？他自己都快要沒飯吃了，下個月發工資都困難了！
行了，給這些人找個下家，說不定那個冤大頭能有辦法發展壯大公司呢？
“四百萬！”
他鼓起勇氣報出了這個價格……這樣他還能賺個五十萬了，算是沒白一場辛苦。
然後那邊就沉默了。
幾秒鐘的時間讓他感到一陣恐慌。
他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貪心不足。
“啊，不，要是您覺得四百萬價太高，那就三百五十萬……其實三百萬也可以的。”
三百萬，他總是沒虧太多。
“你提出的虛擬現實技術，應用到了三個自己的算法，如果用在簡單模型上，這三個算法已經實現了虛擬現實，但是一旦情況複雜程度超過十倍，你這整個的係統就會崩潰，而且最關鍵的一點，你這個虛擬現實還真的隻是在網絡空間裡，真正的要達到科幻裡那種能以假亂真的程度還要攻克硬件關！也就是說，要有自己的設備生產廠子……所以你的流光公司隻是個小嬰兒……”
林滿摸了把額頭上的汗。
對方說的語氣很和善，比起點石成金的王總和主持人來說，簡直可以說是相當地照顧林滿的自尊心了。
但此刻林滿仍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