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宋城也不是不能按照原主的記憶, 繼續裝下去。
畢竟靈魂轉換這種事, 在古代雖然也有不少話本故事,但真正相信的, 那是少之又少。
宋城就算演技再差,再少也能裝上幾個月吧?
上幾個世界裡, 宋城穿越的原身,比如營養師宋城, 親媽早逝,親爹不待見,連個真正朋友都沒有,所以不管他表現怎麼前後不一,都不會有人往離奇的方麵去想。
又比如小鮮肉明星宋城, 雖然親爸親媽過度寵愛原主, 但原主實際上十六七歲就離家獨立拍戲, 而且藝人的狀態跟普通人不一樣, 拍戲的時候演,太投入了走不出來那都是常有的事兒, 原主的心思性格和習慣,其實父母也未必了解。
但這個原主就不一樣了。
原主的活動空間就這麼大點地方,一個單純中二的少年, 跟曆經幾世的宋城, 那區彆真是太大了,就算彆人認不出,親娘鄭氏還能認不出嗎?
鄭氏身為舊時代婦女, 死了老公,娘家也無親近人,唯一生活的指望都在原主身上,隻怕是原主一天多喝了一杯水,多吃幾口菜,鄭氏都能比原主更放在心上……
而且鄭氏是經過當年那場詭異慘案的人,說她是驚弓之鳥也不為過,原主的一點風吹草動,她都會如臨大敵,高度緊張,所以宋城是很難瞞得過鄭氏的。
再者說這可不是現代,現代社會裡的鬥爭再怎麼樣都相對溫和,而這裡可是一個不小心就要掛機的。
就原主的這個尷尬身份,他必須得到鄭氏的支持才能尋出一條生路。
不然讓鄭氏以為他是侵占他兒子身體的孤魂野鬼,乾脆一發狠,來個魚死網破,他說不定就得再換個地圖了。
他換地圖不要緊,原歌去哪兒找他去?
所以麵對鄭氏的質疑,他也不急,聲音和緩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當然了,是以這時代的人能理解的辦法包裝了一遍。
又給鄭氏看了自己脖子上的勒痕。
“你是說,你因為跟我嘔氣,就要懸梁自儘?因為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反而想起了前世?”
鄭氏驚疑地圓睜雙眼,一個緊地盯著宋城看。
古人不知道什麼穿越重生,但古人對輪回轉世一說還是信的,尤其是鄭氏母子現就住在皇恩寺,就算本來不信佛,天天耳濡目染的,也信了一點。
“你,你前世是,是什麼人?是做什麼的?是男是女?”
雖然宋城已經用這時代的人比較能接受的說法包裝過了,但鄭氏還是滿心疑慮。
“我前世是男子,是個大商人,生活無憂,婚姻美滿,一生平安到老。”
鄭氏將信將疑,目光一轉,“你上輩子婚姻美滿,想必與妻子伉儷情深,但你前兩日同我說過,要娶肖家小六娘……”
宋城微微一笑,“您想是記錯了,前兩日我隻說要向聖上表明身份,卻還沒說要娶肖六娘。”
原身是個中二少年,心裡喜歡肖六娘,也張不開嘴跟親娘直接說要娶對方。
所以鄭氏這麼一問,其實是想試探他而已。
鄭氏有些訕訕地,“呃,大概是我一時記差了,但你跟肖六娘十分親近,讓為娘誤會了,還以為你對她有男女之情呢。”
宋城淡定笑著回答,“之前我見識的人太少,年紀相仿的夥伴隻認得她一個,所以生了些誤會,如今我回想起了前世的記憶,當然不會再誤認了。”
鄭氏的臉色到這會兒倒是好看了些。
本來隻是一個寄住在寺中的小孤女,偶然跟她兒子結識,交談過幾句話,鄭氏當然不會覺得有什麼,但這個肖六娘竟然跟她兒子成了所謂的“閨中蜜友”,兒子竟然因為她不管不顧冒失衝動,這就讓鄭氏不能忍了。
彆說宋福眼下不能恢複身份,就算是能恢複了男兒身份,她也不樂意讓肖六娘做她的兒媳!
“肖六娘今天來見你,你跟她說了什麼?”
她剛剛使了個詐糊,眼前的兒子還能記得那天夜裡,隻有他們兩個人時吵嘴的話。
這讓她打消了部分的疑慮,又轉而想起路遇肖六娘的事。
“沒說什麼,肖六娘以為我得了傷寒,嚇得在門口望了幾眼就走了,您之前說得不錯,肖六娘這個人的確有些可疑!”
肖六娘一開始可能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大概跟原身接觸久了,察覺了一些怪異的地方,而原本就有在暗中盯著鄭氏母子的幕後黑手,可能就因此找上了她……
之前兒子為了肖六娘跟她爭得臉紅脖子粗,她是氣得胸悶頭疼,現在兒子突然變得如此沉穩冷靜,而且一想到他可是有著前生幾十年的記憶,鄭氏就忍不住地心理彆扭。
“我兒想明白就好!再不可跟肖六娘來往!”
“您儘管放心……現在我們母子處境艱難,最重要的是想辦法破局,與肖六娘來往,有害無益,我明白的。”
鄭氏微愣,“想辦法破局?”
“正是呢,今日您可見到了陛下和貴妃?”
“見到了,陛下還問起了我兒,聽說你病了,還差點要派太醫過來!”
想到今日麵聖那一刻,鄭氏還是忍不住額頭微汗。
富陽公雖然不是開疆拓土的猛將,但將開國皇帝的錢袋子打理的很好,也是立下了大功勞的,而彆家都是富貴榮華,兒孫滿堂的,偏偏隻有宋家怪案頻出,兒孫暴斃,老皇帝楊啟當然不可能忘記這倒黴的一家,正好到皇恩寺上香,順便看看他的大女兒了因大師,然後坐在那兒喝茶的時候,可不就想起宋家的一個孫媳鄭氏在這裡出家麼?
宣召鄭氏覲見,見雖不過三十出頭的婦人,卻打扮得老氣橫秋,暮色沉沉,比跟著他一道來皇恩寺的四十餘歲的古貴妃還顯得老相,就忍不住心下感慨,問起鄭氏的女兒。
鄭氏自從生下兒子,卻對外宣布是個女兒,就避世離居,恨不得在世人的視線中消失掉,這十六年來,原主能見到外人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就算是親祖母壽辰,鄭氏也不帶原主回宋府,而是押著他繡了經書做為壽禮命仆人送上。
如今麵聖,鄭氏的兒子又犯了少年的倔混勁兒,還想著聖上能饒過他們的欺瞞,好拿回父祖的爵位,簡直是想得太美……鄭氏臨走時把兒子關在房裡,還放下了狠話,當然不可能讓太醫去給女兒看診了……先不說兒子是否會犯渾胡說八道,就是讓太醫那種見多識廣的利眼一瞅,說不定她苦心藏了多年的秘密就要揭開啊!
鄭氏趕緊說隻是女孩子的小毛病,在房中養兩天就好……她多虧陪著皇帝的太醫都是皇帝禦用,依例隻為皇帝診治……不可能專精婦人科,因此鄭氏這才逃過一劫。
但饒是這般,她望見貴妃娘娘的神情微笑帶冷,看著她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臭蟲一般,還是讓她心驚膽戰。
古貴妃生的玉芝公主嫁給了宋琅,鄭氏的叔輩,宋琅跟現在住在富陽公府的大房一係,那是隱隱的對立關係……如果大房一係要是死絕了,宋琅繼承富陽公府那就是名正言順的,可大房那些個孤女寡母的就是占著偌大的公府!
所以古貴妃看到大房這些人,就算是弱小又無害的,也覺得礙眼得很。
“貴妃娘娘還提起你的婚事!”
鄭氏一想到貴妃那笑意不到眼底的神情,就覺得膽寒肝顫。
眼瞅著她剛剛覺醒前生記憶的兒子那個緊張的模樣,鄭氏就接著說下去。
“貴妃娘娘說,她倒是有意替我兒牽紅線!”
她哪敢讓貴妃給牽紅線啊,趕緊用家中老夫人自有主意給搪塞了過去。
“唉,怕是她們盯上了你們姐妹三個,隻等著你們嫁出府去,就要對爵位動手了!”
十幾年前,國公府父子孫連喪六人,實在是駭人聽聞,古氏姐妹就算想動爵位動手,也害怕被人認定了就是下黑手的真凶,現在十幾年過去了,跟宋府沒啥關聯的早就忘記了當年的慘事,這時候奪爵,也不用太過擔心聲名有損了。
“前幾日,你祖母來信,說慧姐兒和淑姐兒兩個,都開始議親了,還問我對你有什麼打算沒有?哎,你這樣,我還能有什麼打算?”
鄭氏說著長歎一聲,眉心兩道豎紋更加的明顯,長期幽居和心中有事,讓本來隻是三十出頭的清麗婦人像是四十開外的。
“我前兩日說的,雖然魯莽了些,但也是個解決的辦法,難道您就沒想過,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能一輩子扮成女子吧?”
“那,你有什麼法子?”
鄭氏狐疑地看著宋城。
“我現在十六歲,年紀著實是不小了,說不定沒過幾月就開始發身長大,到時候怕是妝粉也沒法遮掩過去,若是被人看出來,那時候就麻煩得很……就算您帶著我一直住在問心崖,我十歲後就沒去過前麵寺裡,但若是有心人硬要加罪名,隻怕咱們母子倆都要身敗名裂,不是死罪也少不了活罪……”
宋城是看過古代的那些話本故事的。
其中有就那什麼采花大盜男扮女裝,四處偷香竊玉結果落網,最後被處以極刑的。
雖然鄭氏在撫養原身的時候已經十分小心,身邊用的都是老仆,而且住在離主寺很遠的問心崖,原身的年紀也才十六,但若是被古氏姐妹給扣上一個穢亂清修之地的名頭,那真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鄭氏又何嘗不知道這個,要不她也不至於愁得老了十歲。
“那你說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