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七郎不愧是商家之後,知道王大郎是未來的伯爵,如果不是有拐彎的親屬關係,他和王大郎是絕對不可能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所以處處敬著捧著對方,當然了,也不忘記偶而關照一下鄭十郎。
鄭十郎雖然最窮,但將來也是連襟的關係,鄭十郎這人有力氣,話不多,長得還黑……有了他對比,鄭十郎覺得自己就是那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
王大郎今日本來是過府給表妹送生辰禮的。
他表妹宋慧是明日的生辰,不過按照宋府的慣例,是不可能開宴大辦,也就是自家人送送禮物,偏巧明日他母親和好友約了去皇恩寺上香,點名了要讓他去護送,若隻是他母親的話,他還能推脫,這有外人在,就不好拒絕了。
所以他提前把表妹的生辰禮送過來。
路上遇到未來的兩位連襟,他的內心是拒絕的。
除非自己特彆驚才絕豔了,不在乎親戚怎麼樣,不然大部分的人還是希望能夠同氣連枝,守望相助的……
可看看那兩位?
一個就是外地土財主,恨不得把家當全穿在身上。
一個就是村裡種地為生的窮書生,還半點功名都沒有……
不過平平的他在席上,三杯酒下肚,再被羅七一奉承,還是挺受用的。
一張嘴,說話就不經大腦了。
“羅兄弟放心,我有幾位好友都在國子監,那都是才學滿腹的,我替你去向他們討要些筆記經注,包管是你在老家見不著的……再為你介紹位名師,今科必中!”
“鄭兄弟,果真勇力過人?我家是武將出身,雖沒什麼大門路,但介紹鄭兄弟去軍中效力,博個功勞,還是可以的……”
宋城隔著屏風聽了幾耳朵,覺得還挺有意思。
有句話叫作酒桌見人品。
就這麼一頓飯,宋府未來三位女婿的性格喜好,就都顯露得差不多了。
誒,也不對,那位“鄭十郎”是來演戲的,那麼他表現出來的那種沉默寡言,老實巴交的模樣並不是真麵目啊!
酒宴過後,羅氏就讓人領著三位小郎君去客院歇息。
鄭十郎羅七郎他們遠道而來,當然是要住在宋府的,尤其是鄭十郎,就看他那一身打扮,也知道囊中羞澀,不留他住下,怕是要露宿街頭了。
鄭氏回到秋實院,忍不住拉著宋城抱怨。
“他們這些辦事的人也忒不牢靠!說找個人來頂著鄭十郎的名兒,也不尋個俊俏些的,且明明我給的有銀子,怎麼都不知道替他置辦些行頭?你是不知道,今天我當著你祖母和大伯母的麵兒,都覺得老臉發燒!她們一定在心裡想,我怎麼給親閨女尋這麼個人家!”
宋城一笑。
“母親不是忘了,這本來就是演戲啊!若是真找個俊俏的,太惹眼了,被京城的人記住了,將來脫身的時候怎麼辦呢?”
鄭氏一想也是。
如果是長得太過俊俏,萬一等這位女婿“過世”了,什麼時候再被人給認出來,那不就穿幫了?
大概是這幾天,福兒這孩子,沒有像前些天那樣,跟她三日一小鬨,五日一大鬨,讓她生出了錯覺,以為她真的生的是個文靜的閨女,天天在後院裡繡花習字呢!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待下午我喚他來,再細問問究竟。”
之前她派了心腹去陪嫁的田莊上物色人選,臨走時,她給了心腹一塊玉鎮紙作信物。
今日這鄭十郎進府,送過來的就有信物和她陪房寫的親筆信。
原來陪房到了田莊上,著急辦事,好容易找到了妥當的人選,心急回來,卻吃壞了肚子,一時趕不回來,又怕耽誤工夫,所以才讓鄭十郎先行一步。
而那心腹一等恢複,就會火速回來。
宋城點點頭,“母親喚他來時,也喊我一聲。”
雖說一個人翻不出大浪花,但畢竟是生人,還是要小心為上,他還是得觀察一番,如果發現什麼不妥,也好早點換人。
宋城回到自己房中,繼續和那一堆帳本較勁兒。
約摸又過了一個時辰,聽到婆子來喚他,他這才鬆開眉頭,放下自己裝訂的本子,擦了擦手,跟著婆子去前院。
宋城才進了正廳,婆子就也領著鄭十郎進來了。
鄭十郎倒是落落大方,衝著二人依次行禮。
“姑母,表妹。”
他皮膚黝黑,這一笑就露出了兩排整齊的白牙。
閃得鄭氏心裡直發慌。
說這人長得醜吧,可五官細看也挺端正的,就是不知道哪兒有點不對勁的樣子。
清了清喉嚨,請鄭十郎坐下,就開始打聽他的身份來曆。
這人的身份來曆,其實信裡都交待得很清楚了,不過鄭氏為了妥當起見,還是再問了一遍。
其實鄭十郎這個人,在鄭氏老家還是真有的。
不過早年**歲的時候隨父親去鎮上玩耍,卻不慎被拍花子的拐了去,遝無音信,父母也因此悔恨不已,鬱鬱寡歡早早的就沒了。
所以鄭氏想到的就是找人冒用鄭十郎的身份。
而眼前的鄭十郎,則是田莊上的一個帳房,早年讀過幾年書,後來父親生了重病,家裡賣了田地,再也交不起束修,這才尋了個帳房的活計。
因他識文斷字,又比較可靠,所以莊頭就薦了鄭十郎。
畢竟,做完這一票,鄭氏願意給酬勞二百兩,回老家去就能置房置地娶妻生了。
有問有答,“鄭十郎”說得都能對得上。
要知道,並不是靠著這一封信和信物,鄭氏就願意相信的。
而是之前就有信來,跟鄭氏提到了這位的大致情形,鄭氏同意了,這才去跟“鄭十郎”提的。
鄭氏看了看宋城。
宋城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就輕輕點了下頭。
“你初來乍到,估計有些物事未必齊備,這是我命人給你備下的,你拿回去試,若是大了小了,再拿過來改改。”
鄭氏把婆子叫進來,婆子手裡捧著一托盤的衣物鞋襪。
這裡是兩身內外衣物,雖然不是極貴重的衣料,但很符合中等人家小郎君家常的穿著。
“多謝姑母。”
鄭十郎一笑,又露出了滿口白閃閃的牙。
接下來就該是識趣告辭了,鄭十郎剛要說話,就聽外頭傳來了慌亂的腳步聲。
“三夫人,三小娘子,老夫人那邊急著喚你們過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