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大概二十出頭, 膚白豐滿,桃眼杏腮, 雙眉微吊,雖然剛剛生產完, 神情難免憔悴, 可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子驕橫勁兒。
而且即使是這麼一小會兒的工夫, 已經換上了鮮亮嶄新的小襖長裙, 雖然沒戴首飾, 可臉上居然還打上了層脂粉。
這女人就是原主的妻子玉鸞郡主。
“勞郡馬爺牽掛了。”
玉鸞郡主斜著眼睛瞅著宋城,冷冰冰地來了這麼一句。
宋城這會兒已經把前情回憶得差不多了。
正在那兒無語凝噎呢。
就原主那個悲摧勁兒, 隻怕是恨不得這位主兒最好是一屍兩命呢。
就算宋城初來,是個局外人, 不至於盼著這位去死, 但也對這女人感到無語, 牽掛是絕不可能牽掛的。
但想到現在這個局麵, 人在屋簷下, 宋城也隻能一言不發,來個無聲的沉默。
倒是旁邊那個老婦人不滿地插話, “郡馬爺怎麼不說話?”
宋城瞥了老婦人一眼, “郡主剛剛生產, 正是該好生休息的時候……就不打擾郡主了。”
說罷一甩手,就出了這間屋子。
老婦人還在他身後叫了兩聲,宋城就跟沒聽著似的,大步流星, 一直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他站在門口判斷了下方位。
原主跟妻子並沒住同一個院子,平時沒什麼事,兩個人是不見麵的。
原主的院子在東邊的和鳴院。
宋城本待朝和鳴院走,忽然一個人影從院門口跑過來,還氣喘籲籲的。
“大爺,這是要回和鳴院?”
這人影是個十七八歲的男子,青衣小帽,圓臉小眼,看著一團喜氣兒,正是原主身邊的長隨林慶。
宋城看了林慶兩眼,忽然就朝正前方走了。
“回宋家!”
“啊?”
林慶兩眼圓睜,顯然是意外得很,但看到宋城麵無表情,明顯不是喜得貴子的欣喜樣兒,頓時什麼話都不敢多說,趕緊小跑起來,趕在宋城的前頭,牽出了馬匹在郡主府側門外等著。
宋城看著林慶牽出了馬,微點了點頭,跳上馬背,就朝記憶裡的方向趕去。
宋城這騎馬的工夫,原主那些悲催倒黴的過往可不就一幕幕地在他腦海中浮現了麼。
原來,原身跟宋城同名同姓,算是個破落貴族之後。
宋家的老祖宗宋祥,那是景朝的開國十大國公之一,勇猛善戰,立下了赫赫戰功,在皇室宗廟裡還有這位國公的畫像呢。
到了宋城一這代,就是第五代了。
跟之前宋城穿越成宋福的情況還有點像,隻不過宋福他們家是管錢的富陽公爵位,地拉沒有那般重要,而這個宋家則是開國公的爵位。
第一代開國公的女兒還曾經嫁入皇室,為六皇子妃呢。
隻可惜到了宋城祖父這一代的時候,這位祖父誌大才疏,可偏偏還特彆敢想。
傻頭楞腦地參與了皇家奪位之爭,結果站隊的那一方敗了。
樹倒猢猻散,那位失敗皇子自儘身亡,黨羽們也都被捉的被捉,下獄的下獄。
還是多虧了早年那位嫁進皇室的老王妃一係親戚出力斡旋,這才能隻是削了爵,沒收了宋府的開國公府和爵位財產,好歹給宋家人留下了女眷的嫁妝和祭田這些。
當然了,這跟第三代開國公沒啥能耐,在陣營裡也就是個湊數的,沒多少實際作用有關。
不然,不說滿門抄斬吧,抄家流放是跑不了。
原主的祖父丟了祖傳爵位,雖然沒什麼本事吧,但還是有愧疚感的。
於是天天飲酒買醉,醉生夢死,最後竟是死在了大醉之中。
原主父親算是經曆過大起大落,從富貴到破落的過程,比幾個遊手好閒的兄弟們要強上一些。
雖然仕途斷絕,好歹自己有些才名,還能寫個字,畫個畫兒,寄情在這些文玩上頭,好歹能給宋家撐個體麵,也得虧成親早,娶的妻子娘家也是有官位的,宋家出事以後,有些姻親怕受牽連,要不是讓自家閨女合離,要不就是把宋家女休棄……原主的外祖家還算是講親情的,看在自家女兒已經生了兩個孩子的份上,不但沒斷了親,還時不時地照顧一二。
原主母親崔氏,那當真是古代賢惠婦女的典範。
雖然夫家敗落,還是不離不棄,對上孝敬公婆,對下照顧子侄,遇到家計困難時,就把自己的嫁妝貢獻出來……也得虧當初成親的時候,崔氏的嫁妝真不少,經過這些年的瞎造,也還能剩下那麼一小部分。
而宋家人呢,雖然丟了爵位,被趕出了府,可好些人還是抱著過去的榮光不放。
尤其是宋城二叔三叔家的幾口人,明明是依附著大哥生活,吃喝都靠著大嫂的嫁妝,還是大手大腳,擺著貴族之後的架子。
更有一位被休棄回宋家的姑姑,雖然不怎麼作妖,但卻是個水作的人兒,時不時地就要病上一病,咳幾回血,自然還得好醫好藥調養。
總之,原主就是在這樣一個沒落貴族之家裡長大,一大家子鬨鬨哄哄,亂七八糟,沒啥大惡人可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