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一想,倒也是。
雖說被貶到那千裡之外的窮苦地方不是好事,但如果能擺脫郡主這個媳婦那也真是大幸。
“兒啊,若不然我物色兩個能乾的丫頭陪你一道去邊城?”
她倒是想讓兒子在那邊尋一房正經的妻子,可是那種邊遠地方,能有什麼好姑娘?
在京城這邊找吧,那門當戶對的姑娘們又不傻,怎麼可能樂意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吃苦受罪?所以隻能先挑出兩個丫頭來,她身邊那幾個誰合適來著……
“兒子自有主意,定會找到一位能乾的媳婦,母親就不用多操心了。”
這連玉鸞都還沒擺脫呢,崔氏倒是想得遠,嚇得宋城趕緊推辭。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郡主府來人了!說是要大公子立寫合離書!”
母子倆正說著話,外頭就來了慌慌張張報信的。
崔氏同宋城對視一眼。
果然不愧是玉鸞郡主!
郡主府裡來的是大管家,郡主都沒出麵。
玉鸞郡主聽到宋城被貶的消息時,正好在過目一些禮品。
想到這些東西都是送去宋宅的,她一個堂堂郡主,還得討好那沒什麼品級的老婦人,她就覺得憋屈得很……一聽到宋城被貶,玉鸞就愣住了。
“被貶到哪兒?”
“回郡主,是安海城。”
“安海城在哪裡?”
“安海城就在……大概是往東走,一直走海那邊吧……”
“離京城有多遠的路?”
“聽說,要走好幾個月呢?”
玉鸞臉上神色變幻,一巴掌把麵前的禮品給掀了。呼地就站了起來。
“哈!”
“我還當他宋守之有多大的能耐,一會兒弄個這,一會兒弄個那的。原來也有會翻車的一天啊!”
哼!還敢瞧不上她?看這回倒黴,就算是跪下來求她,也是沒用的了!
得意一陣的玉鸞,忽然就想起,雖說她跟宋城是分居著的,但在世人眼裡,她還是宋城之妻啊!
這要是出個門,碰上那些同宗的小姐妹兄弟的,人家看她,就是個沒品級的守門小吏之妻!
這怎麼行!
必須得把宋城甩開!
玉鸞都沒想夠一盞茶的工夫,直接就命大管家上宋家索要合離書來了。
大管家是玉鸞從王府裡帶過來的,自打玉鸞鬨出各種亂七八糟的事來之後,恪王就下令,隻要郡主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就要趕緊報給恪王府這邊。
大管家自然是連忙差人送信給恪王府,恪王想了想,覺得這宋家大郎也的確不是個安分的,太能折騰,惡了聖上,這輩子怕是不能回京城,而自家女兒又不是個省油的燈,絕對不可能老實守活寡的,而且又有自己的郡主府,他也不可能天天過去管著,那豈不是要無法無天,到時候再鬨出私生子的亂子來,再找誰來頂鍋?
倒不如跟宋城合離了,再找一個家世好點的合玉鸞心意的。
於是便揮揮手,表示默認了。
大管家這不是就趾高氣揚地上宋家來了。
上回二管家帶著人來“請”宋城回郡主府,結果文的不行來武的,武的沒成不說還招來了一頓罰,這個仇他可都記著呢,因此橫眉豎目,下巴朝天,一臉老子就是大爺的模樣。
“郡馬爺如今要去看城門,與郡主聚少離多,這輩子怕是都回不來京城了,我們郡主好心,怕郡馬爺在那邊寂寞,因此樂意與郡馬爺合離,好讓郡馬爺在那邊再娶一位美嬌娘……至於說小公子,郡馬爺就不用管了,我們郡主自然會將小公子好生養大的。郡馬爺,這合離書咱們都擬好了,您就簽個名就成!”
所以說這郡馬爺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早要是跟郡主和和氣氣的,也不至於為這麼點小事就鬨得要發配邊城不是?
現在麼,後悔也晚了。
宋城淡定地拿過那一式兩份的合離書來,見著上頭倒也沒過分之處,中規中矩的一份製式合離書,一彆兩寬,各生喜歡。兩份合離書上,都已經有郡主簽好的名兒。
於是拿起來在上頭工工整整地簽下了大名兒。
其實他在古代生活了那麼多年,書法也練得相當可以,草書行草都不錯,不過這可是關係到他後半輩子的幸福的大事,自然馬虎出錯不得,於是簽得極其認真。
大管家還擔心宋城如今落魄,會推托一番呢,沒想到這位倒是乾脆利索,廢話也不多說一句的,再看這位前郡馬爺,雖然馬上就要被貶出京,也還是氣定神閒,不改俊朗風采……倒是在心裡歎了口氣,可惜了!這要是個識時務的,未必不是郡主的良配。
郡主府一乾人可以說是氣勢洶洶而來,又趾高氣揚地離開。
終於又恢複單身了!
宋城居然有一種千斤擔子被卸下的輕鬆解脫感。
現在他隻要努力奮鬥,爭取到娶公主的機會就好了!
宋城離開京城的那日,本來是悄眯眯走的,也就是自家人給他送到京城十八裡鋪,略坐了坐,喝了杯水酒就準備動身。
卻沒想到碰上了好一撥來送行的。
首先就是工部的幾位同僚。同是技術宅男,不大關心政治內鬥的,這幾位都覺得宋城這完全是無妄之災,所以相約一起來送行,不光勉勵安慰幾句,還都送上程儀。
就連工部侍郎孔大人,雖然不能親自過來,也還是托同僚送了一份程儀。
“宋兄不必氣餒,以你的能耐,早晚還有回京的一天,到時咱們還是同僚。”
“是啊,聽說那邊風物跟京城這邊大不一樣,說不準去了那兒還能增廣見聞呢!”
與這些同僚們一一作彆,宋城坐上馬車,才走了不到半裡地,從旁邊上又來個攔路的。
卻是個宮裡的小內侍。
“宋大人,這是我們殿下的一點心意。”
十皇子也是有點過意不去。
若不是他想顯擺,也沒有宋大人這個禍事。
宋城沒客氣,收下了這份程儀。
這份程儀裡頭有五兩金子,一本範公文集。
這範公本是前朝名臣,幾番大起大落,終成一代賢相。
貌似他的經曆十分勵誌,當今不少文人若是被貶,就喜讀範公文集,權當心靈雞湯。
曉行夜宿,到了驛館,宋城仍然把那本文集炮製一番,可不就露出了原歌傳來的訊息?
這次貶官去守安海城的大門,還真是原歌在裡頭運作的成果。
宋城這一貶官,不光是跟郡主離了婚,連一直扒著他家的二房三房都搬離了。
這一手還真是乾脆利落。
宋城一到安海城,壓根沒摸到城門,就被寧縣令給請走了。
五公主先前出的法子,曬鹽法的確是神仙一樣的好法子,比煮鹽法要省事省力得多了。
一下子降低了成本,提高了產量,隻是中間還有不少小細節要完善。
寧家雖然是太後娘家,有錢有人,但有這方麵天份的卻是奇缺。
如今天上掉下個宋守之,那可不是瞌睡來了枕頭?
宋城不光給解決了一些技術上的小瑕疵,還有將那海鹽提純,去掉雜質和苦澀的好辦法。
沒過一月,見海灘上貝殼堆成災,又教會了當地漁民用貝殼燒製石灰的法子。
三月後,安海城縣令獻上新式曬鹽法,可節約製鹽成本八成以上,登時轟動朝野。
畢竟,鹽業一向由官府控製,關乎千家萬戶,絕不是普通買賣。
這種新式曬鹽法一出,隻要是沿海,但凡有灘地的,都能取海水曬鹽,不用伐木,不用力工,實在是利國利民的良法。
朝廷這邊還在斟酌著要給安海縣令什麼嘉獎呢,八月台風來襲,周邊數縣損失慘重,平民百姓死傷成百上千,隻有安海城因新修了海堤,又加固了城內民房,受災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立此大功,安海縣令升任知府。
而守門小官宋城,也因為出力不少升了職,成了知府衙門裡的幕僚。
到了這會兒,朝中精明的才算回過味來。
敢情貶官隻是借口,是太後娘家寧家看中了宋城那個奇思妙想層出不窮的腦袋啊!
不過即使宋城不再守門了,地位也有所上升,在一些人眼裡看起來,那也還是遠遠比不上在京城當個小書吏的。
比如說玉鸞郡主,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改嫁,是梁國公府的嫡幼子。
雖說那位是個死了媳婦的鰥夫,膝下還有一兒一女,但玉鸞郡主不也帶了個兒子嗎?
玉鸞郡主倒也狠,不單自己嫁了過去,把兒子也改姓了梁。
而那宋家卻是當個沒事人一樣。
不知情的隻嘖嘖稱奇,覺得還是郡主的權勢大,壓得破落戶宋家連親孫子的歸屬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有知道點內情的就微笑不語了。
宋家又不傻……是吧?
宋城和原歌兩個人,雖說一個在京城,一個在邊疆,相距幾千裡,但聯係其實更加的緊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