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你其二(1 / 2)

這不是席清音第一次看見神仙這個詞語用在自己身上,但這的確是最羞恥的一次。

畢竟以前也不會有人按著他的頭讓他看自己的照片。盛情難卻,貓咪掀起眼皮,十分給麵子的看了看這張照片。

以旁人的眼光來看,這張偷拍的照片確實拍的不錯。

展會上的青年一身白衣,墨發齊腰,被一根細細的藍綢帶係起,鬆鬆垮垮的墜在腦後。他身上的白衣偏古袍樣式,質感很好,月光底下都能散發隱隱的光亮。袖口的刺繡與衣擺設計的匠心獨具,乍一看就像東方古國走出來的美人,在滿是現代科技感的展館中輕輕鬆鬆脫穎而出。

最讓人心悸的不是青年的衣著,而是他身上那股獨特清冷的氣質。

不知道是看見了哪幅展品,他唇角微揚起,眸子裡帶著淺淡笑意。看著直想叫人成為他眼中的展品,要是能換取一笑,此生無憾。

神仙二字用的確實極其精準。

“這是我拍的。”容雲景的聲音傳來。

貓咪一愣,轉頭看向他。

星網屏幕的藍光照映在這人深邃的五官上,容雲景像是在自言自語般說:

“他這個人啊,真的很少出席活動,各大世家都是邀約送到他的手上,能不能請到他全看緣分。就連我也是出席十次名單裡有他的活動,都不見得能遇上他一次。本來那次陶家主辦的展會,我也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席清音心裡頭有些懵,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他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不過也正是多虧出席的場所少,這次展會他依稀還是有點印象。

當時戰爭剛結束,他才在戰場上立下了頗多戰功,正是名聲大震的時刻。

各大世家各種活動邀請函多的家裡都放不下,花籃與奇珍異寶送了又退,退了還送,場麵壯觀又輝煌。

這種情況下,原本那次展會他也是不準備去的。隻不過剛剛好碰上陶李言的祭日,陶興昌又登門拜訪倒苦水,他猶豫了一會,很快同意給當時地位略動搖的陶家撐場子。

想到這些陳年舊事,貓咪眨了眨湛藍色的大眼睛,變得有些喪氣。

容雲景彎了彎眼角,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令他開心的事情,語調微揚說:“在展會上待了快半小時,牆上掛的那些作品在我看來畫的都差不多,反正肯定沒有他畫的好。越看越無聊,越看越困乏,正準備找個借口走人的時候——猜猜我看見了誰?”

貓咪掀起眼皮,眼神裡沒有半分好奇。

容雲景本來也沒有指望一隻貓能回答什麼,他說:“我看見了他。”

指尖珍惜的觸了觸星網屏幕,然而卻毫不留情的從照片上直接穿透。

容雲景抿唇,收回手說:“戰後第一次再見,他應該已經不記得我了,眼神從我身上略過,連一秒都沒有停留。”

貓咪幾乎要站立起來大喊冤屈。

不是他不想停留,分明是不敢!

當時帝王容天炎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弊端,容雲景年齡還太小,甚至還不是太子。很多人盛傳皇位會被托付給容天炎的親弟弟容天河,皇位之爭誰敢摻和進去,他要是上前和容雲景說兩句話,沒準就被有心人直接劃分到容雲景的派係裡去。

想來想去也隻能裝作沒看見。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就算貓咪現在有嘴巴也不見得會出口解釋。想來也隻能認命的趴回去,繼續聽容雲景那些少男懷春的話。

“……我想上去向他打招呼,但不知道為什麼,腳步半天也動不了,正如後來的每一次一樣。他在那畫前麵站了多久,我就在原地傻傻的看了他多久。”

容雲景的眼神溫柔到極限,“直到看見他盯著牆上的展品,忽然很慢、很慢的笑了一下。我不確定那是不是笑,但我想都沒想立即打開星網,拍下了這張我珍藏多年的照片。”

席清音心裡頭百般冥思苦想,依稀有點印象。

當時那幅畫好像畫的是禦畫師上戰場,畫上的人左手執卷右手執筆,看上去好不威風。聯想起自己在戰場上抱著畫卷各地逃竄的慘狀,他才會沒崩住清高的人設笑了出來。

心裡正要再笑,就聽見容雲景語氣淡淡的說:“後來,我買下了那幅畫,添置到閣樓裡。如果有一天能夠再見,就連著這幅畫將整座閣樓送給他。”

席清音愣神,轉過眸子看著容雲景。

後者眼神並沒有放在他的身上,而是極度認真的看著星網屏幕,喃喃自語:“你說,這位神秘禦畫師會是他麼……”

席清音心裡頓時複雜。

原本他以為這位帝國月光隻是單單喜歡他的畫,可是後來發現他連自己畫的是日落還是日出都分不清,更何談喜歡畫。

後來他以為對方是喜歡他的臉,可是想想也知道不對勁。

金孔雀從小到大不知道看了多少漂亮的臉蛋,就連他自己也生了一幅一等一的好樣貌,又怎麼可能會因為臉喜歡上一個人。

既然都不是,那這人又是因為什麼原因喜歡他的呢?

既然想不通就暫時不想了,貓咪轉過腦袋看了看星網分屏。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容雲景已經開始猜忌‘我有四隻手’是否就是‘席清音’。但想也知道他現在隻是懷疑,沒有任何證據。

既然如此,那就讓這人猜上一陣子吧,也省的天天大清早就把他從溫暖的小被子裡拽出來,毫無目標的挖山掘地找人。

想到這裡,席清音絲毫沒有被識破的緊張,反倒還有一點鬆了一口氣的慶幸。

——啊,以後終於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

連續兩天睡到黃昏才起。

貓咪軟乎乎的抻了個懶腰,又在小被子裡打了會滾,這才起床。

這兩天容雲景終於停下了四處尋找的步伐,轉而專心在書房內比對四手廢畫鋪出售作品與他以前的畫作,艱難的尋找共同點。

席清音一點也不擔心。

意念作畫與動手作畫,兩者畫出的筆觸方向截然不同。這些日子貓貓畫筆已經潛移默化的改變了他的畫風,現在就連專業的禦畫師來辨認,可能也隻是覺得兩者神似,但不相同的地方太多,又不能完全確定。

精通畫道的禦畫師都如此,更彆提畫癡金孔雀了,估計連神似都很難看出來。

想到這裡,貓咪心情大好。

滾了個圈進傳承之地,星網上的私信已經堆積成山。點了下一鍵篩選後,選擇框一空,隻剩下魚寬粉的私信。

【四手!有很重要的事情,看見了麻煩速回!!!】

貓咪歪了歪腦袋,回了個問號。

這一次魚寬粉沒有秒回,等了很長時間對麵也毫無任何反應,貓咪這才重視起此次事件。

魚寬粉雖然有愛誇大事情的毛病,但他就像是住在星網上似的,一直都是秒回私信。這下子忽然不回了,一定是被什麼棘手的事情拌住了腳。

想到這裡,他迅速的登錄店鋪查看情況,一看見店鋪各國畫顏料欄標上‘售罄’,貓咪眼神一閃,顯然想起了前兩天魚涼皮的警告信。

席清音沒有猶豫太久,將店鋪的主頁截了個圖甩給魚寬粉,直接撥打電話。

“嘟嘟……嘟嘟……嘟……”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直到電話都快自動掛斷的時候,那頭對話框一晃,默不作聲的發來一個鏈接。

【魚寬粉邀請您進行三維模擬對話,請問您是否同意?】

席清音皺眉,再一次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您已同意三維模擬電話,請儘快選擇係統形象。】

席清音隨便點了個默認黑袍形象,周身一晃意識便進了三維虛擬空間。迎麵就是魚寬粉欲哭無淚的大臉:“四手,我們完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看見商鋪裡的國畫顏料全部標上了售罄。”

席清音清了清嗓子,黑袍人的聲音同樣是係統默認聲音,他還真有點不太習慣。

魚寬粉滿臉蠟黃,看上去有一陣沒有睡好覺了。他滿臉焦急,語速極快說:“從地藍星將顏料送往帝都星,這之間要經過無數蟲洞。每一個蟲洞都有不同星球的人把手,兩天前我發現材料被攔在中間一站,想著花點錢催他們快些,果然不到十幾分鐘材料就過了關卡。隻是到下一個蟲洞的時候,他又被攔了下來。”

席清音說:“你的意思是有人背後花了錢,讓這些人攔你?”

魚寬粉搖頭說:“我知道是誰做的。”

席清音說:“誰?”

魚寬粉含恨說:“魚家有一位叫涼皮的領事,處處與我作對,這次事情有百分之70的可能性就是他乾的。”

席清音皺眉說:“既然都是領事,你們應該同一級彆。為什麼那些守關人都聽他的,不聽你的?”

魚寬粉慘笑連連:“先生,您當真以為他一個小小的領事有這麼大的權利?他根本不用付出什麼,隻需要偷偷的給守關人們上一點眼藥,點明其中的厲害關係。那些人本來就眼饞國畫這邊巨大的市場,自然就想著合起夥來想要把我耗死,等耗到國畫顏料到處賣的時候,他們再低價入手,豈不美哉。”

這段話聽的席清音一陣沉默,不過他早就看淡了人情冷暖,倒也沒有像魚寬粉那麼氣憤。閉眼思考了一會,他忽然緩緩睜眼,說:“你現在是什麼想法?”

魚寬粉唉聲歎氣說:“我能有什麼想法咧,那些人攔著關卡,我總不能雇一批殺手把他們全殺了吧,隻能好生送禮,一個個的講情。等挨個送禮完,估計又是一次大出血啦。”

席清音說:“那就不要送禮了。”

“是啊,我也覺得這件事情很難辦。”一句話說完,魚寬粉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這人說了什麼,他猛的一愣,斟酌說:“先生,從商最忌諱的就是逞一時之能。”

席清音平平淡淡說:“不是逞能,我想到了比送禮更好的辦法。”

“什麼辦……”魚寬粉頓了下,顯然過去的日子吃了不少暗虧,心裡頭也有幾分火氣。

他表情變得比誰都橫,立即改口說:“我也不問具體的辦法了,全部按照您說的做!非得讓那些個見風使舵的人看看,現在誰才是真正的爸爸!”

不得不說這樣的合作夥伴真的很讓人順心,席清音讚揚的看了他一眼,說:“想法很好,不過你現在什麼也不用做,就當放假了吧。”

魚寬粉開玩笑般說:“好,那我就當老板您大恩大德給我放假啦!那您呢,您要做什麼事,我看看我能不能幫上一點兒忙。”

席清音開口:“我也什麼也不做。”

魚寬粉愣住,眼神十成十的懵逼。

席清音眨了眨眼睛,強調道:“我真的什麼也不做。”

直到過去好幾天,魚寬粉才理解席清音話語中潛在的含義。

說什麼也不做,那就是真的什麼也不做,連畫都不售賣,店都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