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雲景真的鼓起了很大勇氣,才有膽子邁出這一步。
這十年裡,他有無數次想要上前問候,毫無例外的,每一次腳步都挪動不了半分,跟個木樁子一樣傻傻的杵在原地。
同樣的,這十年裡他醞釀了數不清的開頭,有禮貌的,有逗趣的,有正經的……所有的心理準備在他看見那個人的一瞬間,全部崩盤,一下子就垮台。
到最後,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麼一句話。
藍袍青年站姿端正,微微偏著頭看著他,眼中是全然陌生的神色。
對視越久,容雲景就越心慌。
直到對方平靜的開口——
“你認錯人了。”
絲毫不誇張的說,就像晴空萬裡忽然響起一道悶雷,‘轟’的一下子劈在他的識海之中。將他整個人劈的腦子都不大靈光。
這聲音略低沉,很有磁性,雖然還挺好聽的,但和記憶中清越的聲線截然不同。
難道……真的是認錯人了?
容雲景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另一邊。
席清音到現在都不知道眼前人到底是怎麼認出他的。
明明包裹的嚴嚴實實,發絲都不露出來一根。聲音也做過特殊處理,就連行走姿勢他也變得更加隨心,不像以前總是繃著。
雖然心中百般好奇到底是哪裡露了餡,但席清音目前還有更加重要的事。
他的視線向小貝殼偏移了幾寸,那邊叫號已經叫到了‘11’,下一個就是他。
席清音微微側身,挪開步子就要繞過容雲景。
哪知道後者慫了十年,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之間就鼓起勇氣,十分強硬的擋在他身前。
這個姿態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友好交談,反而像是要乾架似的。
幾乎下一秒鐘,vip區域突然一靜,氣氛隱隱約約的緊張起來。
原本各個方向的權貴們還有在小聲交談的,一看見這邊疑似起了爭端,頓時歇了話頭。
所有人紛紛默不作聲的看天看地,還能保持用餘光看熱鬨。
“請允許我冒昧的提一個請求。”
容雲景眼神定定。
這種時候他也顧不上營業近十幾年的人設了。什麼帝國月光,什麼尊貴皇室,什麼夢中情人,通通沒有他的心上人重要。
席清音:“你說。”
容雲景:“我想看看你的手腕。”
席清音:“……”
看就看,乾嘛搞得跟要決一死戰一樣,差點把他給嚇死。
席清音剛要抬起手,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不是他不願意給容雲景看手腕,隻是他手腕上有一個很明顯的疤痕。
實話說他自己也記不清這傷疤從何而來的,思來想去也隻以為當年戰時刀劍無眼,不小心被人給劃到的。
雖然關注到這道傷疤的人不多,但多多少少還是有經常關注他的人是知道的,容雲景不就是其中一個例子麼。
現在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冒冒失失的將手腕亮出來。到時候大家一看見傷疤,傻子也能猜到他的真實身份了!
想到這裡,席清音看了一眼眼前人亮晶晶的眸子,頓時有些為難。
正當他糾結的時候,小貝殼的縫隙處露出一張臉,顯然注意到外頭的劍拔弩張,那人猶豫的舉起手,“12號,12號的大人在不在?”
見沒有人答複,他又小聲的嘀咕:“不在的話就先叫13號啦。”
‘13’號看熱鬨的表情一變,連忙揣著畫就要進小貝殼。
這下子席清音可就站不住了。
他晃了下身子,直直的繞過容雲景,朝著小貝殼走去。
容雲景緊緊抿唇,眼簾低垂,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圍觀群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打從心底佩服藍袍人。竟然敢直接忽視掉太子殿下,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遭看見。
最讓人驚異的是太子殿下竟然沒有動怒,反倒看上去像是被人拋棄了一般,眸子裡還有些不易察覺的難過。
這兩個人的關係……還真是讓人抓心撓肺般好奇呀。
容天河走近,說:“是故人?”
“我……不知道。”容雲景輕輕眨了眨眼睛,看向已經閉合上的小貝殼。
即使藍袍身影已經入了小貝殼,他的目光卻久久未變,一直盯著那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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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貝殼內部倒是很寬敞,進來之後仿佛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天地。
和帝都星係鮮明的人為裝潢風格完全不一樣,這裡似乎更倡導原生態。壁上貼著的,都是珍珠與漂亮的珊瑚裝飾品,照明的是夜明珠,水裡還翻滾著五彩斑斕的小魚,一個個速度極快的繞著人打圈,看著十分活潑。
看席清音眼神一直往周圍瞥,坐在正中央的老人說:“大人可真奇特。”
席清音說:“哪裡奇特?”
老人拿海草一樣的東西抹了下桌子,笑著說:“彆的大人進來,這第一動作都是迫不及待的看向我,第二個動作是拿出自己的拍賣品或者資格證明。您不一樣,您一進來,目光就被這裡麵的環境給吸引了。我猜,您應該不是本土人,並且似乎對這黑市競拍會沒什麼太大的興趣?”
好尖的眼睛啊。
席清音暗自咂嘴,表麵上不動如山,“我既然來這裡,當然是衝著黑市競拍會。”
老人笑而不語。
直到席清音走到桌子跟前,他忽然正色,說:“您是賣家,還是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