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S市《焦點》財經雜誌社, 編輯部和財務部的三個女同事聚在茶水間聊天。
“話說,采訪部那個顧溪是富二代嗎, 我看她很有錢的樣子。”
“我也想知道,聽說她畢業才一年多, 但是已經開著二十幾萬的車,並且還聽說她住二環的公寓,那個地段房租一房一廳至少五千。”
“哇, 那真的很有錢,我看過她的工資單, 她目前收入雖然有一萬多,但是住二環,還每天開車, 這個收入我感覺支撐不起。”
“所以啊,彆想了, 絕對是富二代。”
“再不然就是有個有錢的男朋友。”
“咳咳。”穿著黑色闊腿褲, 搭配白色雪紡上衣的顧溪端著杯子在茶水間門口咳了幾聲。
裡麵的女同事聽到聲音往門口看了看, 臉上都帶著扭曲的尷尬。
顧溪也不是生氣, 畢竟她們有沒有說她的壞話,她進了茶水間,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我目前單身。”
其中一個穿黑色套裝裙的女同事擠出一個笑, “顧溪, 你今天不是要外出采訪嗎?”
顧溪裝作沒事人一樣走到飲水機前裝了一杯水, “康美實業的老總今天有貴客到訪, 不方便接受采訪,改時間了。”
“哦哦。”
顧溪裝了一杯水,直起腰對大家笑了笑,“我先回去整理采訪稿。”
“嗯。”
顧溪回到自己的座位,把水杯放在旁邊,打開電腦開始寫稿。
她所在的公司威利文化是國內出名的文化傳播公司,旗下發行五本雜誌,囊括財經,生活,科普,藝術,其中以財經雜誌最為出名。除了雜誌,每年策劃出版的圖書達上百本,同時還經營著一個財經微信公眾號。
她是財經雜誌部一名采訪編輯,負責采訪商業人物並將采訪內容寫成稿。
五年半前,她成功考入了G大,來到了離家千山萬水的S市,讀的是金融專業,大四第二學期就進入了威利文化,從實習到現在,將近兩年的時間。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下,顧溪拿起來看了看,是她的編輯春曉發來的消息。
說起春曉,她們已經有七年的交情,她第一次過稿的雜誌就是在她這過的。顧溪上了大學後,課餘時間充足,寫了十本長篇,幾乎每一本都出版了,在她出版的長篇裡,有六本都是春曉幫她策劃的,兩人感情十分熟絡,還麵基了幾次。
顧溪點開春曉的消息。
春曉:[四十米大長刀表情包]稿子呢?
顧溪:[跪]我錯了,還沒寫完。
春曉:靠!我真想順著網線過去掐死你。
顧溪:我現在用的是手機。
春曉:那我就順著手機信號過去掐死你。
顧溪:QAQ最近忙,這周末一定交。
春曉:那我等著,周末你再不交,我就搭飛機過去,背著我的大長刀盯著你寫。
顧溪:[乖巧寶寶]
顧溪收起了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四點半了。她上次的采訪稿還沒寫好,她喝了一口水,深吸一口氣,雙手啪啪地在鍵盤上打字。
她要儘快寫好稿子,然後準時下班,回家寫,否則她那位編輯大人真的會飛過來。
五點半下班,她提著包搭乘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走到一輛豐田皇冠前,按了車鑰匙,開了門上去。
車是實習的時候就買了的,當時她還住在學校,學校地方偏僻,來這裡要轉好幾趟公交,最後她乾脆自己買了輛車。
錢是她在大學的時候寫稿掙的,出版的稿費加上兩本影視授權,她還沒畢業就已經有幾百萬的身家。
就算是寫稿能賺錢,她也沒有把寫稿當做自己的工作,而僅僅隻是一種興趣,隻用業餘時間去發展。
回到自己的小窩,顧溪第一時間是做吃的,簡單的黑椒牛柳意大利麵就是晚餐。
她租的房子一房一廳,帶個小廚房,足夠滿足她的日常活動。
吃了飯後,她坐在落地窗邊的椅子上,開始寫稿。
一寫就是三個小時。
到十點半她才洗澡準備休息。
第二天早上,她剛洗了臉刷了牙,一個電話打進來,是關珍麗的號碼。
顧溪接了,裡麵卻傳來了一個男音,“顧溪啊,我是舅舅,你媽媽她生病住院了,你有時間回來看看她吧。”
聽到關珍麗住院,顧溪心裡一顫,“她怎麼了?”
“哎,醫生說是惡性腫瘤。”
惡性腫瘤?那不就是癌症嗎?
顧溪腦袋嗡嗡地響,關珍麗得了癌症?
她沒多想,立即跟公司請了假,買了回G市的機票,當天趕了回去。
她上大學這幾年,不常回G市,一年隻回一兩次,隻待幾天又回來了。
上一次她回去,還是中秋節,都過去半年了。
她雖然和關珍麗一直不親近,但是畢竟是有著血肉關係的生母,她還是不忍心放著她不管。
顧溪的飛機晚上九點才到G市機場,下了飛機後,她喊了車,直接去了醫院。
舅舅關誌鴻說的是真的,關珍麗真的病了,她躺在病床上,不化妝的她顯得臉色蒼白,鬢邊長出了一些白發,一下子感覺老了十幾歲。
關珍麗已經睡了,顧溪沒有打攪她,找醫生問了情況。
醫生說是肝癌初期,要是能及時治療,治愈幾率很大。
顧溪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關誌鴻拉著顧溪說:“那個姓周的簡直不是人,你媽生病住院這半個月,他是一趟都沒來過,就請了個看護。你媽也一直不讓我跟你說,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拿了她的手機給你打個電話,你啊,好好照顧你媽吧,彆指望姓周的那一家人。”
顧溪咬了咬牙,“我就從來沒指望過。”
關誌鴻說:“你在這陪你媽,我出來幾天了,先回去了。”
關誌鴻走了後,顧溪回到了病房,關珍麗已經醒了,她睜開了眼睛,看著從門外進來的顧溪。
“顧溪……”
顧溪聽到了她的聲音,走過去,在床邊的椅子坐下,喊了她一聲,“媽。”
看到了女兒,關珍麗眼睛濕潤,“你怎麼來了?”
“聽舅舅說你病了,我回來看看你。”
“不是什麼大病,我都跟你舅舅說了,彆打擾你的。”
顧溪搖了搖頭,“我是你女兒,你生病了,我過來看你,怎麼能算得上打擾。”
聽到‘我是你女兒’這句話,關珍麗心裡一暖,含著淚水哽咽了一下,“小溪,媽媽對不起你,是我這些年沒儘到做母親的責任,讓你吃了不少苦。”
顧溪沉默了片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彆提了。”
“不是,你讓我說。”關珍麗嫁給周偉宏這些年,一直在討好他們父女兩,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很卑微,周偉宏待她也不薄,她以為她生活的很幸福,但是後來才發現,都是假的。
她年紀一年比一年大,周偉宏在外麵怎麼混,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一心做好自己的周太太。然而就在今年,她查出了肝癌,住進了醫院,周偉宏請了陪護,之後就一直沒出現過。
哪怕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也沒有。
關珍麗這些天心氣鬱結,無處發泄,好不容易看到了能說話的人,她再也忍不住傾吐而出,“我到現在才知道,才明白,哪些人是真的待我好,哪些人一直當我是外人。可惜我明白的太晚,隻圖一時榮華富貴,落得個竹籃打水的下場,是我罪有應得。”
顧溪握住她的手,“媽,彆說了。”
“我不配讓你喊我一聲媽,這些年我都沒儘一點做母親的責任,我愧對於你。”關珍麗抽了抽通紅的鼻子,淚眼看著顧溪,“小溪,你心裡一定很恨媽媽吧。”
顧溪搖了搖頭,“沒有,這麼多年我一直都這麼想,你什麼時候離開周偉宏,我就什麼時候把你接走,跟我一起生活。”
關珍麗聽了女兒的話,眼淚如泉湧,張著嘴想大哭,卻哭不出聲音,她捏著拳頭,捶著自己的胸口,悔不當初。
顧溪始終在病房裡陪著她,聽她懺悔,聽她發泄。
後來實在累了,她才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