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英子拿來幾隻小小的乾紅椒,陶罐子裡水已經煮開,他趕忙開始指揮:“二嬸,豬肉切塊汆水,再燒一鍋開水,對對,菜油呢?瓶子給我,哎呦,對了,再切點蘿卜燉燉也蠻好,二嬸麻煩儂再去洗幾隻來……”
二嬸一轉身,曹富貴就把麻利地把“燜燒野豬肉”的方子在煉廬的寶爐前一掃,爐門大開,他側過身子擋著二叔的視線,瞬息把一鍋豬肉連帶零碎調料全部掃進了寶爐裡,一手麻利地把灶上隻剩清水白滾湯的陶罐蓋上木蓋子。
“大哥,甚時候才能吃啊?”寶鋒忍不住了,探頭探腦地向灶間張望,含著手指吸口水。苗兒眨眨眼,默默跟在姐姐後頭,趴著門框聳鼻子。
“好了,燉上一個鐘,我這大菜就能出鍋了。煮的時候鍋蓋千萬不能打開,一開這鮮味就全部漏光了。”
曹富貴裝模作樣地給二叔和孩子們講解,曹慶賢也不懂下廚,自然是侄子怎麼說,他就怎麼點頭應,悶頭隻管灶前燒火。
寶鋒盯著灶上熱氣騰騰的罐子,鄭重其事地重重點頭,堅決保衛豬肉!
話是這麼說了,曹富貴也怕不保險,萬一哪個掀開鍋蓋,揭穿他的“戲法”,當真好看了。於是也隻得耐了性子蹲在灶邊,慢慢等。寶爐煉製雖然隻需瞬息,可平常人家燉肉,沒有一個半個時辰的,哪裡煮得爛?他再吹噓自己手藝高,也不能憑空眨眨眼就煮好了肉。那真是要嚇煞人!
家裡雖然都是親人,可老祖宗一臉慘痛地千叮萬囑,不要把煉廬寶貝示人,不要太高調引人懷疑,道理總是有的,估計苦頭也是吃過不少。
曹富貴從小聽阿奶教誨,年紀不大,心思倒是通透明白。
生生熬了一個鐘點,熬到二嬸都把蘿卜另用罐子燉熟了,他才鄭重其事地表示,燜燒豬肉大功告成。
起身小心地捏著蓋柄,用身體擋著旁人的目光,在開蓋的一瞬間,富貴悄然把煉廬裡剛出爐的肉送進了罐子裡。
濃鬱厚重的香味驟然之間在屋子裡彌漫開來,香得纏綿入骨,軟膩如絲,透著股潑辣的辛味,勾得人魂靈都要散開了。
曹富貴根本沒法子形容,腦海裡一片空白。
他直勾勾地瞪著罐子,也顧不上燙不燙的,伸爪就撈起一大塊醬紅色,半肥不瘦,巍巍顫動的肉,一下子塞進嘴裡,鮮、甜、辣,與鹹香纏綿不解,略顯透明的皮脂彈牙又軟糯,一口咬下,油脂緩緩滲出滋潤缺油少味的唇舌,半點不覺膩,肉雖瘦卻不柴,偏偏還帶著韌筋,嚼勁十足,根本停不下嘴!
似乎還沒嘗出滋味,一大口肉就已經瞬間消失在喉嚨底。
一股異樣的熱氣順著喉嚨和腸胃,蕩漾在四肢百骸,仿佛頓生百斤力道。曹富貴留戀地舔舔唇,還以為是自已太饞肉,才吃出彆樣感覺來。
凝神一看,罐子上還虛浮著一個評價標簽:
【普通·燜燒野豬肉——悶騷激動的肉,隻有醬燒能澆滅。】
體質+1
他愕然僵立,神情古怪。“體質+1”又是個甚玩意?
“……哥,哥,能不能吃,好不好吃,噝——”
看到大哥囫圇吞下一大塊肉,臉色頓時變得像看到母豬上樹似的,寶鋒急得跳腳,再也忍不住,衝進灶間咽著口水渴望地問道。
曹富貴一低頭,三雙大大小小的眼睛牢牢盯著他——手邊裝肉的陶罐,邊上還有雙憨憨的小眼彎成了眯縫。
“都去桌邊坐好,喊爺奶一起開吃!”
富貴哥威風八麵地一揮手,孩子們歡呼一聲,台風似地卷了出去,眨眼擺好桌筷,規規矩矩坐在桌台邊。
一罐子燜燒野豬肉上桌,沒撐到一盞茶的功夫,連盤底子都被寶鋒舔得精光。
王柳枝含著筷頭上一點鹵汁,神情恍惚,和大侄子做的這罐肉一比,她這半輩子做的菜真是連狗都不惜得吃!當年京城裡皇帝吃的也就這個味了吧?莫非真像是婆婆說的,富貴生來有宿慧?會吃也就算了,怎地做菜都會?莫不是天吃星下凡?
曹慶賢悶聲不吭,和兒子一道悶頭乾肉,他也說不上什麼,就知道好吃,太特娘的好吃了!直到碗裡精光,才放下筷子,滿臉憨笑,說:“富貴這肉煮得好,好吃!吃了力氣都十足漲三分。”
“豬八戒吃人參果!”
阿奶啐了一聲,把自己碗裡剩的一塊肉輕輕夾成兩半,放到寶鋒和富貴碗裡。她也是真真想不到富貴還有這樣一手,這燒肉的味道比之當年少爺小廚房裡,大師傅做的私房菜都不差半點了。
阿爺看了一眼,挾起自己碗裡的五花肉,揀瘦的一半默默放到老婆子碗裡頭。
隊裡家家戶戶肉香飄動,整個黃林生產隊都沉浸在難得的歡喜裡。
突地,村尾一聲淒厲的尖叫響起,緊接著咣咣鑼聲大作,隱約聽到有人在喊:“救命啊!救火啊!”石隊長焦躁的怒吼夾在其中,人聲嘈雜。
老曹家圍著矮桌正吃得歡暢,聽這聲響都是一愣,麵麵相覷。
張氏一皺眉,道:“老二,你去打探看看,甚事?鬨得慌,吃頓好的都不太平。”
曹慶賢霍地站起身應了,匆匆開了院門出屋。各人坐著都有些不安,孩子們倒是沒管那許多,認認真真把罐子底裡一點汁都倒得精光舔儘。
不多時,曹慶賢一頭汗水地奔回來,神情有些凝重,道:“老孫家著火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明天不更新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