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翁說完,視線在周老二哭泣的臉上逗留須臾,歎了一口氣,牽著柳青玉進酒館。
行走之際,柳青玉不時的回頭瞅幾眼周老二,當差不多跨步踏入門檻,突然看到周老二猛地抬起了頭顱。
他雙目一片赤色,然並非哭泣所導致,而是充血發紅。
周老二就用這樣一對藏著惡意的眼神,惡狠狠瞪著丁翁的後背。柳青玉目睹了這一變化,感覺周老二企圖對丁翁做不好的事情,果斷伸手推開了丁翁。
柳青玉出手的刹那,周老二剛好也動了起來。
他雙手伸直成爪,盯準丁翁的脖子,大象似的身體化為一顆炮弾衝向後者。好在柳青玉提前推走了丁翁,周老二失去目標,撞中了前麵的一位客人,跟他摔成一團。
那人壓在周老二身上,舉手給了他一拳頭,暴躁罵道:“周老二,你發什麼瘋?撞傷了老子,你賠得起嗎?”
周老二額頭豆大的汗接連不斷往下掉,對酒的渴望燒毀了他的理智。他把身上的男人當成了丁翁,一雙手用力地掐著對方脖子,嘶吼道:“酒!給我燎原酒!不給我就殺了你!”
此時的周老二麵目扭曲,一張臉猙獰沒有人樣,仿佛被鬼上了身。
酒館門前的人們瞧見這一幕,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眼看著周老二掐在手裡的人瞪眼吐舌,命快沒了半條,偏群人一副被嚇蒙的樣子一動不動,柳青玉連忙高聲喊醒他們。“大家快幫忙救人!”
眾人聞聲立即醒神,一哄而上合力扯開周老二的雙臂,並把他按在了地上。
柳青玉如釋重負,急忙扶起那名險些送命的男子。
“噗嗤!”
一聲突如其來的嗤笑闖入了混亂的現場。
柳青玉看向聲音傳來的位置,視線觸及到的是一個讀書人打扮的男人。留著兩撇胡須,長相還行,就是肚子圓挺挺的,肖似懷孕女人六七個月的肚子。
柳青玉心想,啤酒肚嗎?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金華城身形奇奇怪怪的人可真多呀!
來人扯著嘴角譏笑,嘲諷臉看著十分的不舒服,很難讓人產生好感。他搖搖晃晃地靠近柳青玉這邊,一臉醉態,一看就知剛喝過酒,喝醉了過來的。
“我說周老二,沒銀子還喝什麼酒?快滾回你的乞丐窩裡,少在這兒撒潑賣瘋丟人現眼,掃了我喝酒的興致。”
周圍的人沒有一個好臉色的,回嘴道:“你有什麼資格說人家?滿城誰不知道,你繆永定喝醉酒發起瘋來才是最難看的?”
金華城裡,繆永定是名氣不下於周老二的“名人”。
他從前是個有功名在身的書生,隻可惜終日酗酒,一喝醉酒便張口謾罵、挑人毛病,甚至於跟人動手,活脫脫的一個酒狂無賴。
慢慢地,繆永定的親戚朋友和他離了心,而他身上的功名也因某次酒醉得罪了人,被革除了。
那以後他不僅不知悔改,而且愈發的縱酒放浪,致使自己人見人厭。
眼下,繆永定有如一頭暴怒的獅子,擼起袖子,大有掄拳頭同說話之人乾架的架勢。
然而一看周圍,他憤怒的臉就扭曲了。
適才幾十張嘴一同說他,他一個怎打得過幾十個人呢?
人們哈哈大笑,繆永定氣得整個人要爆炸,卻又拿人多勢眾的看客沒辦法。
一時間,他能做的隻有咬牙切齒地瞪著四周的一張張笑臉,在心底問候他們全家。
人群裡的矮子柳青玉,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中進入了繆永定的視線。恃強淩弱的本能作祟,繆永定想也不想就把槍口對準了柳青玉。
“有娘生沒娘養的小畜生!小小年紀不學好,膽敢笑話你繆大爺,今日我這便要幫你爹教你做人!”
柳青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無辜地眨巴一下眼睛。
沒笑呀!
矮子怎麼了?矮子做錯了什麼?
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那廂繆永定才說完,人群就被擠開,瓶兒率領七八個體型是繆永定兩倍大的鬼婆子走來,拍拍兩巴掌甩到了繆永定的臉上,接著排成兩排立在了柳青玉兩側,氣勢可吞山河。
酒館門前的各種聲音登時戛然而止,叫囂著要叫柳青玉做人的繆永定捂著嘴巴嘶嘶叫,眼神憤恨。
柳青玉從神遊的狀態中走出來,瞥了眼繆永定的腹部,淡淡道:“我不跟孕婦計較。”
“再有,孕婦酗酒不好。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夫人當忌口才是。”
人群靜默片刻,目光飄向繆永定的大肚子,再看他五彩繽紛的臉色,互相對視一眼,突然轟的一聲笑開了。
“哈哈哈哈哈!繆永定,快回家生你的孩子去吧!”
繆永定怒火萬丈,殺人的心都有了。
不過,不等他做些什麼,意外驟然發生了。
“啊啊啊!給我酒!我要死了!給我酒!!”
周老二大肆咆哮,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掙脫了強按住自己的兩名大漢。好在還有另外兩人壓著周老二的雙腿,他沒能完全獲得自由。這給了周圍的人機會,及時反應過來再度上前壓製住了周老二。
“燎原酒!給我燎原酒!”
汗水浸濕了周老二渾身的衣服,他咬爛了自己的嘴唇,滿嘴都是血。可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口中仍在叨叨要酒。
柳青玉喃喃自語。“真的不是吸一毒,犯了毒一癮嗎?”
沒多久,周老二的雙目失去了焦點,喊叫聲逐漸轉小。他張著嘴巴發出“呃呃”的響聲,卻再也說不出一個成字的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