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房書桌前, 顧昉為了在西湖文會開啟時不給自家先生丟臉, 正低首寫文作詩, 積極地準備著。
筆走龍蛇, 柳青玉贈送的龍須筆在他的手中飄然舞動。
眼看一篇文章就要完成, 顧昉耳中倏地響起了接連幾道微弱的人聲。
“書生一天到晚躲在房間裡麵對著惹人眼暈的文字, 實在無趣。”
“快彆寫了!”
“出去出去!該外出走動了!”
“趕緊的出門見光!”
聲音異常的細小,感覺就好像有個蚊蠅大的人在同顧昉說話。他嚇得一個激靈,快速擱下龍須筆, 離開椅子,上下左右地打量四周。
“是誰!”
顧昉高喊出聲,他充滿了戒備的聲音在房梁之間回蕩。然那細小的人聲卻許久都沒有出現, 好似方才僅是顧昉的一場幻覺。
但他又可以很肯定那不是錯覺。
於是, 顧昉提著心臟,再度出聲道:“是什麼人在說話!”
此次他還是得不到回應。
顧昉眼睛骨碌碌轉動不停, 掃遍屋內的每一處角落,也同樣不曾發現異樣之處。
偏他心緒不安, 心臟撲通撲通亂節奏跳動,心中總感覺不對。
因而顧昉垂眸略一尋思, 馬上推門離開了房間, 奔向柳青玉住處。
他來的時候, 柳青玉恰好拉著慕雲行, 在一棵樟樹下低語交流一件喜事。
經過了柳青玉本人的不懈努力,對於基礎道術的學習,他終於取得了跨越性的進步。
往常如果鬼怪不露出破綻, 在柳青玉眼中,他們跟人完全沒有什麼分彆。
可現今,他掌握了分辨妖氣、人氣、鬼氣之間區彆的能力。起碼回到當日初識朱大姑那會子,柳青玉一定能觀察得出她是妖非人。
隻是有一點,以他初學者的能力,唯能“看”到修為低微小妖小鬼身上的氣。至於那些修行了幾百年、幾千年的,道行高深的老妖老鬼,柳青玉就沒轍了。
“有人找你來了。”
覺察到有人過來破壞他們夫夫獨處,慕雲行雙眸不帶任何感情地飄向狂奔接近的顧昉。
柳青玉全副心神放在慕雲行身上,沒有留意周圍動靜。聽到慕雲行的提醒,他當下止住話語,下意識側身望向後方。
“顧兄因何腳步匆匆,神色驚惶?”等緊繃著臉的顧昉跑到麵前,柳青玉目露關切詢問。
顧昉蹦跳兩下,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旋即緊緊抓住柳青玉手臂求助道:“柳兄,我遇上怪事了!適才在屋裡寫文章,忽然有蚊蠅細微的說話聲傳入我耳中。當我連番追問是誰,屋裡卻奇怪的沒了聲響。你給斟酌斟酌,這事兒是不是妖鬼作怪?”
未經查證,柳青玉並不能肯定。
他琢磨了一會子,沉聲回應道:“我需要去你屋裡瞧上一瞧。”
說著,柳青玉側目看往慕雲行,用眼神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結果不出意料的收獲了對方搖頭回應。
但意料之中,卻不代表著柳青玉內心不失望,唇角弧度頓時變淺了下來。
慕雲行發現了,目中劃過一抹笑意。他輕輕揚唇,羽毛劃過般拍了拍柳青玉的麵頰,溫聲道:“去吧,我回屋裡靜修,等你歸來。”
柳青玉點了點頭,從速拉起顧昉大步流星朝外走。
即將拐彎的一刹,顧昉不經意間回了下頭,正好把慕雲行注視著柳青玉的背影,溫暖寵溺淺笑的樣子收入眼底。
他驚奇地低呼一聲,跟柳青玉感歎道:“慕先生好寵你,汪兄說的果然不錯,他完全將你當成了幼弟愛護。”
兄長?幼弟?
這簡直是天下第一大笑話。
柳青玉一時沒憋住,聲音低低笑了起來。
顧昉滿臉的莫名其妙,問柳青玉為什麼無故發笑。後者並不回答,隻張口催促他走快些。
舉步生風,沒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柳青玉二人便來到了顧昉房間門前。
“你現在此處等著。”給顧昉留下一句話,柳青玉孤身一人進入了裡邊兒。
床、桌、地、牆、梁……柳青玉不放過一處地方,認真仔細地檢查了足足三遍屋子,過去大半個時辰,這才帶著一身的汗步出門外。
“沒有什麼發現。”柳青玉擦拭頭上的汗珠子道:“不過無論是不是你多心了,以防萬一,你即刻收拾衣物筆墨,去我如今的屋子住。我過去隔壁,和慕先生擠一擠便好。”
說罷,他挪開拂拭汗水的右手,輕抬眼皮凝睇顧昉,卻見對方猴子似的抓耳撓腮,根本沒注意自己講了什麼。
柳青玉無奈長歎,拍了下顧昉的肩膀問道:“顧兄,你乾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