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城的武庫是官寺的附屬建築, 緊鄰著並州官寺而建, 也正是因為如此百裡疏他們方才會看到九玄門的求救信號從官寺的方向升起。武庫作為並州重要的地方,周圍一段距離之內房屋較少,武庫外邊空出一段官道之後,有用夯土鑄成四麵圍起的牆。
泛著淡淡藍光的冰牆橫亙在官道中間,隔離開那片不斷蔓延的鬼界。
但是在稍遠的一些距離,鬼界已經吞沒了大半個武庫和五丈之厚的圍牆。
冰牆後麵的一段距離之內,夜鬼們被冰凍成了林立的雕像, 但是在更遠處, 黑得沒有光亮的鬼界區域中,還有更多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但是那堵憑空出現的冰牆就像混沌時代的古帝律令一般, 它豎立在那裡便畫下了不可逾越的界線。
廖乾被一名九玄門弟子扶起來, 他哆嗦著用力過度後微微發抖的手,取出一瓶丹藥,往自己嘴裡塞了一顆。
原本被夜鬼束縛住, 陰氣入體有夠他受的。結果,穿著黑袍冷著臉看上去也不怎麼像活人的那位九玄門弟子過來往他肩上一拍,竄入體內的陰氣頓時就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廖乾瞅了眼那位黑衣的九玄弟子,隻覺得九玄門果然高深莫測, 不愧為仙門第一宗。
“那是厲歆師兄。”
扶他起來的是名九玄門離脈弟子,他語氣自豪地說。
哦,九玄門出了名的厲半瘋。
廖乾收回目光, 偷偷看向百裡疏。隻見穿著白袍的瘦削青年在冰牆前停住了腳步, 正在看冰牆後鬼界的情形。廖乾在心底偷偷嘖了一聲, 想怪不得當初修仙界那麼多姑娘費儘心力想要和這位結為道侶,彆的不說,光是這張臉也絕對值啊。
“這家夥沒事吧?”
昏迷過去的那位九玄門年輕人已經被人扶起來了,雖然是活人但總是陰惻惻厲歆正在將他體內的陰氣引出來。廖乾湊過去,有些緊張地小聲問旁邊的一名弟子。
正問著,年輕人已經劇烈地咳嗽著,醒了過來。
“你可算醒了!”廖乾大喜過望,一巴掌拍在年輕人肩膀上,“你小子知道老子把你從那裡麵背出來花了多大的力氣嗎,骨頭還賊硬,險些硌傷老子,也幸好我這一身肉還算厚實。”
“回頭我去你們的酒樓,我就和九州錢莊的弟子說,記在你的賬上。”年輕人眼皮也不抬,一句話應了回去。
廖乾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還能噎人,還是那個嘴毒的小白臉,看來是真的沒事了。
“記個屁……老子的身家幾乎全栽了,你還想著打劫我……”廖乾嘟嘟嚷嚷著,胸口的大石頭落地,瞬間感受到了那麵冰牆散發出來的寒意,急忙連滾帶爬地往後撤了一段,離那麵冰牆遠遠的。
“離脈並州守塔子弟,周文安見過諸位師兄師姐。”
年輕人在彆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顯然認出了趕到的君晚白等人,急忙行禮。和剛剛麵對廖乾相比,此時的周文安顯然十分符合他的名字,禮數儘到,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喜悅。
廖乾在一旁輕輕地嗤笑了一聲。
搞什麼,有十分厲害能夠在十萬火急中忽然出現,救人於水火之中的師兄師姐們很了不起啊?
——好吧,是挺了不起的。
廖乾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狼狽模樣,又看了眼周文安被九玄門弟子簇擁著的樣子,灰溜溜地想道。
“怎麼樣?”
有幾分冷淡的聲音響起,百裡疏提著劍走回來了,從他的表情上根本猜不出他從冰牆後的情形中看出了些什麼。
“百、百裡師兄……”
看到提著長劍走過來的白衣青年,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周文安露出了錯愕的神情,有幾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誰。
百裡疏微微點了點頭,淡淡地道:“師弟。”
然後在廖乾二愕然的目光中,周文安一下子站得筆直,畢恭畢敬地對百裡疏行禮——等等,小白臉,你這區彆對待太過明顯了吧?就算你們百裡師兄真的武藝高強又格外地靠譜,你也不用把自己的崇拜明晃晃地表現在臉上吧?
剛剛見到其他師兄時,你可還正正常常的,有禮有度的……
廖乾一時間有無數話瘋狂上湧,憋在胸口簡直不吐不快,可是那堵冰牆還格外顯眼地橫亙在官道中間,讓他明智地放棄了開口的打算。四下一打量其他人對周文安這反應的態度,發現幾乎所有人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不不不,不是見怪不怪的樣子。
而是一副理所當然,默認周文安這種反應實屬正常的樣子。
廖乾收回目光,木著臉看著石磚——果然,九玄門就是一個盛產不正常修仙者的地方。
“並州城裡麵的人都哪裡去了?並州城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確認過周文安已經沒什麼大礙之後,秦九開口問道,他皺著眉頭看著被百裡疏一劍逼住的鬼界,臉色不是很好看。
鬼界作為通往幽冥的入口,往往是固定出現在陰穢堆積的地方,並且隻在深夜的時候出現,白天便會消退。而且,即使是白天,鬼界消退了,也會在原地留下十分濃厚的陰氣。但是,進了並州城之後,秦九和楚之遠曾經帶人檢查過,然而那是不論是在酒鋪中還是在客棧中,他們都沒有發現陰氣殘留的痕跡。
此時天色雖然陰沉,但到底是白天,一般來說,鬼界不應該會出現,更何況他們眼前的這片鬼界麵積之大簡直出乎常理。
然而這麼大的一片鬼界,陰氣卻被局限在著沒有擴散出去。若非百裡疏一路帶著他們筆直地趕來,即使有周文安發/射的九玄門弟子求救信號,他恩也很難直接找到。
到那時候,廖乾和周文安到底還能不能有命在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