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晚白頓了頓,頭也不回地離去。她握著雙劍的手,有些用力。
——狗屁的如是觀,狗屁的看淡。
一塊兒長大,拚死把師門弟子屍體背出來的沈長歌是宗門的叛徒,會毫不猶豫地殺死同門——誰他媽地能夠“如是觀”誰自己如是觀去!
寒風獵獵地吹在臉上,君晚白麵無表情地離開了。
如果……她再次遇到沈長歌,如果……那家夥確確實實站在了九玄門的對麵,那麼……她一定會親手砍下他的腦袋。
怒則拔刀斬,喜則千杯醉。
這就是修仙者的世界啊,從來都不願意活得窩窩囊囊的。
等君晚白到留仙台的時候,厲半瘋著他的刀站在那裡,依舊穿著一身黑袍,一張死人一樣地白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君晚白神情微微動了動,明白厲半瘋應該也是這次前去京陵台的人員之一。
“真可惜,你居然什麼事都沒有。”
君晚白落到留仙台上,挑了挑眉,有幾分遺憾地說道。
他們這幾人從囚荒之塔傳出來,多多少少身上都是帶傷的。眼下君晚白和厲歆修為差不多,隻一感知就知道對方的傷勢都好了,修為也有所見長。
“白長老倒舍得出血。”厲歆抬起眼,看著君晚白的新骨劍,認出那是名為“秋水”與“長天”的名劍,“連壓箱底的劍都交給你,姓君的,要是這劍再丟了,你離被白長老劈了也不遠了。”
君晚白冷哼一聲:“秦長老也留了東西給你啊。”
她也一眼認出厲歆的刀換了,黑漆漆的,煞氣之重比他之前的那對妖刀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長老丹術不凡,這家底果真不錯。”君晚白似模似樣地稱讚了一句,話鋒就一轉,“不過,可惜他的親傳弟子卻是個奉行刀道的窮光蛋。”
你來我回,習慣性地互相嘲諷著,君晚白與厲歆一起在留仙台上等候。
“秦九那個守財奴也會來?”
接到任務的時候,隻說了時間,地點,彆說同行的弟子都有誰了,連帶隊的長老是誰都不知道。君晚白也隻能猜測著。
“秦九……”厲歆皺了皺眉頭,想了想,“他應該在閉關,賀州也是。”
說話間,穿著藍底水雲紋長袍的楚之遠抱著長劍到了。
——他也是參加這次任務的一員。
君晚白和厲歆對視一眼,到目前為止,前往京陵台的弟子隻有他們三人,而且……全是從囚荒之塔活著回來的人。
楚之遠到的時候,衣袖上沾著白色的紙錢。
注意到楚之遠衣袖上的紙錢,君晚白和厲歆都不再說話了,三人沉默地站在留仙台上。
今天……是廖乾送回來的那些九玄弟子下葬的時間。君晚白與厲歆此前若無其事地互相嘲諷著,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這個。
站在留仙台上,長風穿行九玄山門而過,風聲中依稀帶著淒涼的喪樂之聲。
他們嘲諷著對方,假裝和以前沒什麼兩樣,誰也不想去想熟悉的師弟師妹們……正躺在棺材中。君晚白摩挲著和以前那對相似的骨劍,靠在欄杆上。
長風冷且淒,她轉頭看著山門之下數萬級的長階,隱約間,感覺熟悉的師弟師妹們還站在自己身邊,等待她的命令。
可事實上……
風從九玄門一座一座的山峰中穿行而過,風中夾著白色的圓形紙錢,雪一樣蒼白。
三人沉默的時候,兩名長老來到了留仙台。
一位他們認識,是賀州的父親,玄離峰峰主,賀擎川。另一位卻披著鬥篷,兜帽下隻露出小半張臉,氣息完全陌生,不像是他們認識的長老。
出乎意料的是,這位陌生的長老似乎地位極高。兩人落到留仙台上,賀擎川看了一眼對方,陌生的長老點了點頭後,他才揮手放出了靈舟。
“走。”
賀擎川取出的飛舟,和當初百裡疏取出的飛舟一樣,青羽光舟。
同樣的青羽光舟,同樣的留仙台。
一片雪花般的紙錢從君晚白臉側飛過,握著劍,她踏上了青羽光舟。
青羽光舟飛上萬丈高空,朝西北而去。
璧雍閣,易鶴平站在最頂層,負手而立,看著青羽光舟消失在雲層之中。他背後的棋盤上,白子黑棋,交錯分布著。
“天網,算是誰的網?”
易鶴平輕聲道。
他的確是九玄門掌門,此時他輕聲開口時,讓人分明地感覺到那種……定乾坤的果決與膽魄。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日更第三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