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太陽逐漸沉向地平線。
休息過的布依克族收起了帳篷,所有人都沒有騎上駱駝。克朗攙扶著年邁的阿薩,在逐漸大起來的風沙中,這個在克拉卓瑪大沙漠流浪多年的部族,踏進了瓜州鬼城。
進入鬼城之前,克朗從隨身攜帶的包囊中取出一個扁平的酒壺交給阿薩。
阿薩擰開酒壺,倒出來的卻不是水,而是一捧沙子。
將沙子高高地揚起,被風吹走,阿薩蒼老的聲音響起:“納姆的威嚴如日照克拉卓瑪,炎日不息,納姆的子民終將回歸故地。”
“納姆的子民終將回歸故地!”
不論男女老少,全都跟著高聲念出這句話。
風沙從連綿的沙丘上吹起,黃沙之中,這群流浪多年的古老民族站在了他們的故地之外,西天的斜日灑落在他們身上,像是先祖古老的餘暉。
“走吧。”
阿薩命令。
駝鈴重新響了起來,這一次部族中的所有青年走在前麵,孩子走在中間,老人們跟在最後。
克朗挑選了幾名年輕的壯小夥和他一起,打頭陣,為部族人們開路。
納姆故地中,高大的岩石山分布著,風蝕過的土丘錯雜著,走在裡麵,周圍的事物看著都差不了多少,很容易就迷失方向,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因此克朗他們會在路上留下標記,為速度較慢的大部分指明方向。雖然確認了瓜州中的鬼城就是他們尋找的納姆故地,但是作為克拉卓瑪大沙漠中傳承久遠的部族,他們同樣知道鬼城中凶險不少。
而駝隊中幼童老人都有,他們必須給族人探知一條比較安全的道路。
“等等。”
握著彎刀的克朗忽然擺手示意所有人停下來,他皺著眉頭,緩緩打量四周。
吹過來的風中帶著一絲血腥味。
“小心些,我過去看看。”克朗擺了擺手,讓其他人停下來。
血腥味夾雜在風中,已經很淡,如果不是經驗老道的獵人很難分辨出,克朗尋著風吹來的方向走去,他拔出了彎刀,握著手中。
風中的血腥味聞起來像是沙狼的。
沙漠中的沙狼群從來都整群出動,這種畜生狡詐極了,鮮少吃虧,難不成它們和什麼東西打起來了?
繞過一座岩石山,克朗的瞳孔微微一縮。
——天光還沒有完全暗淡下來,在斜前的一處狀若伏獸的岩石山前,沙地上大片大片乾枯的血液,沙狼的頭顱在地上壘得整整齊齊。一名穿著中原寬袍的青年懶懶散散地靠在岩壁上。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青年抬起眼,直接看了過來。
青年目光掃過來的瞬間,克朗隻覺得自己看到了一把刀。
宛如刀光的淩厲撲麵而來,克朗赫然心驚,中原那些隻知道讀一堆破書的家夥什麼時候會有這種恐怖的殺氣了?
他條件反射地橫刀胸前,弓起身。
“那邊的朋友,不要一上來就打打殺殺啊。”出乎意料的,站在岩洞口的青年依舊懶洋洋地靠在岩壁上,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打聽下,這裡的路你們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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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子,他們是被排擠放逐到瓜州的金唐官人。”
阿薩的帳篷中,克朗畢恭畢敬地向阿薩彙報情況。
有資格來到阿薩帳篷中的人往常一般是在族中地位崇高的老人和武力過人的青年獵手,但如今卻出現了例外。
帳篷中此時坐了兩名服飾明顯就是中原的人。
穿著寬大儒服的年輕貴公子端坐在帳中,舉手投足儘顯矜貴。另外一名中原人腰上掛著刀,手似有意似無意地按在刀柄上,站在那名年輕的貴公子被背後,看樣子是那名年輕貴公子的護衛。
先行探路的克朗等人在鬼城中遇到了這兩名遇到沙狼的金唐中原人,護衛雖然將沙狼斬殺了,自己卻也受了傷,而不會武功的官人同樣受了傷。
青年侍衛戒備的樣子惹得帳中的布依克族獵手對他怒目而視。
不過,事實上,年輕的獵手們目光更多的是時不時地投向端坐著的那名年輕貴公子。那名穿著儒服的年輕公子的確像他們印象裡的中原人,身子骨比布依克族的女人還瘦,臉色也蒼白得很。
但是……
即使是排外嚴重,對金唐中原人多有鄙視的獵手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名年輕貴公子長得實在好看,比他們族裡最漂亮的姑娘還好看。明明是不受待見的中原人,坐在最尊貴的阿薩帳篷中,卻無端端給人一種屈尊紆貴的感覺,讓人覺得讓他坐在這裡簡直是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