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熄滅,帳篷外的光亮暗淡下來,葉秋生微微拉開帳篷的布簾,看向外麵。烈烈的火焰熄滅之後,宿營地恢複了黑暗,布依克族的人在昏暗中各自散去,葉秋生隱約看見白日那位年邁的阿薩被克朗攙扶著回到最大的那頂帳篷。
葉秋生敏銳地察覺,在這一夜的異象之後,布依克族人身上的氣息起了一些隱晦的變化。
像是一種沉寂在這些克拉卓瑪大沙漠流浪者血脈中的力量正在逐漸被喚醒。
這種情景不由得讓人想起當初九玄門來這裡招納弟子的事情,這些自稱為“納姆子民”的人似乎並非是真的愚昧無知,而是他們真的有著另外的,不為人知的力量傳承。
葉秋生神色微微嚴肅起來。
他不是布依克族的人,自然不會相信真的有什麼執掌死亡國度的神明,但是有了今晚的事情,葉秋生不得不重視起這個克拉卓瑪口耳傳說的納姆神。
以他的觀點,更傾向於納姆應該是紀元長河中的哪一位強大的存在,通過血脈,身為納姆後裔的布依克族人繼承了他的一份力量,隻是這份力量一直處於沉寂中,必須通過特定的儀式才能夠逐漸喚醒。
下意識地,葉秋生想起了傍晚的時候,百裡疏在燈下看著記錄著克拉卓瑪長詩的古冊,輕描淡寫地提及納姆的使兵那名為臧穆的軍隊。
“你覺得納姆是什麼?”
葉秋生問百裡疏。
火光熄滅的時候,百裡疏便收起了長弓,他起身,坐在黑暗中。對於葉秋生的問題,百裡疏沒有直接回答,過了片刻,才開口:“克拉卓瑪的納姆信仰在萬仙紀元就已經存在,但是……”
但是什麼,他沒有再說下去。
青年坐在昏暗中,辨不清他的神色。
葉秋生習慣了這人和天機穀簡直差不多的作風,神神秘秘的,什麼事都自己壓著,得到這種能夠讓一般人越發茫然的答案也不意外。
而且……
百裡疏所說也讓他有所猜測。
萬仙紀元,那個仙魔並存的時代,隻存在了一萬五千年的時代,被稱為“中斷的紀元”,那個中斷紀元留下了太多的謎題,而多年以來,他行走十二王朝大地,追尋的,就是關於那些謎題的答案。
葉秋生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他總覺得,有些時候,看著百裡疏,就像看到了那些古老的,破碎的紀元,當初他給百裡疏起了那個廣為流傳的外號,天外仙的時候,一半是因為修仙界有名的十二美人冊之首,另一半卻是他有些時候模糊的感覺。
他看著白衣青年提劍走來的時候,總會想起,他曾經在蒼濮王朝進入的那個被深埋地底的溶洞。
潮濕的地底,鐘乳石上滴下冰冷的水,落在石上,發出清越的聲音,無光幽暗的世界好像被時間遺忘了,與地麵繁華熱鬨的十二王朝隔得很遠。他舉著火把走過被人鑿平的岩壁前,火把映出岩壁上的畫。
一幅一幅,描繪著一些上個紀元的景象。
那些岩畫線條已經有些模糊了,場景不是很清楚,最後一幅更是已經損毀了大半。然而葉秋生卻在最後一幅前停了很久很久,他的目光被畫麵上的一處吸引了。
最後一幅岩畫,描繪的內容更加晦澀難懂,陷入大地的巨大柱子,模糊的奔跑的人群,在逃散的人群中,有一人逆流而上,朝著那陷入地底的巨柱走去。岩畫並不精致,風格簡潔,人物都是寥寥數筆。
唯獨描繪那人的時候,格外的細膩。
不知道為什麼,那最後一副岩畫上與眾不同的背影,讓葉秋生記憶深刻,看著那個背影,他總感覺到一種難以難說的悲意。
那種悲意沒來由的,他也不知道原因。
而在看到百裡疏的時候,葉秋生不知道為何,有時會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個岩洞中,那最後一幅岩畫。
青年坐在昏暗中,身影消瘦,葉秋生又想起了那副岩畫。
“走吧,去見布依克族的阿薩。”
百裡疏披上了外袍,他走到葉秋生身邊。
古怪的儀式已經結束,有了隱晦變化的布依克族人已經各自回自己的帳篷中,宿營地陷入了一片寂靜。
“嗯?”
葉秋生發出一個疑問的單音。
百裡疏整理好外袍,沒有解釋的意思。
“好吧好吧。”葉秋生無奈地笑起來,他單手一撐地麵,乾脆利落地站了起來,像模像樣地替百裡疏拉開了帳篷的布簾,半躬著身,“官人既然有決定,小的區區一個護衛自然不敢說話,公子請。”
百裡疏看了臉上帶著輕佻笑容的葉秋生一眼,對方躬著身,一派護衛樣。
他移開目光,徑直走了出去。
“你不是我的護衛。”
百裡疏淡淡說。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起了百裡家族中那些年輕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