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堆很快就點燃起來了,百裡疏和葉秋生兩個不是布依克族的人裡篝火堆遠遠地站著。
“你想要進納姆的國度?”
葉秋生站在百裡疏身邊,看著烈烈燃燒起來的火焰,克朗他們已經念誦起了古老的敘述長詩,低沉的念誦聲中佩戴骨刀的布依克族小夥子圍著火堆叩首。
親眼看到這個畫麵,更能感受到那種遠古部落般的古老。
“在蒼濮,龍首峽的深處,有一處石壁。”百裡疏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他注視篝火,火光落到他的眼底,明明滅滅。
蒼濮龍首峽。
葉秋生原本懶懶散散地靠在岩石之上,但是聽到這個地名之後,直起了身。
前日他抽走百裡疏手中的書,同他講起蒼濮風土人情的時候,講過他爬過的那些千仞懸崖。蒼濮多大山深穀,龍首峽就是其中一處。葉秋生對於龍首峽也算是記憶深刻,因為在龍首峽的深處,就是他曾經去過的那個被深埋地底的溶洞。
刻著古老的,神秘的岩畫,有著上古血脈潛行黑暗的異獸。
但是他並沒有同百裡疏說過那個溶洞。
“石壁上刻著蒼濮秘士總綱中的幾句。”百裡疏注視著騰起的火牆,低低地念出,“魂兮魂兮,束爾者誰,死者何去,生者悲涕。歸兮歸兮,吾如隨影兮。往兮往兮,時刻不歇兮。九幽之門洞開兮,冥頑之靈弗負兮。”
百裡疏的聲音很輕。
他念出那幾句的時候,布依克族的阿薩在高台上高聲誦起。
“納姆的威嚴如日照克拉卓瑪,炎日不息,納姆的子民終將回歸故地。”
鬼城的風浩浩而來,納姆在他的國度中統領這克拉卓瑪,岩漿般的火光蔓延開來,如蛇蜿蜒。
然而葉秋生已經沒有心思去看布依克族那邊的異動了。
“你該再往裡走一些的。”
百裡疏側過頭,平靜地看著他,聲音不辨喜怒哀悲。烈烈的火光將這人的臉龐鍍了些許溫度。
葉秋生的手按在了刀柄上,臉上斂去了笑容。
百裡疏微微地笑了笑。
那是個很難以形容的笑。都說笑是因為高興,可那個笑容卻不帶一絲的暖意,反而像是那冬日飄旋落下的雪,輕輕的,帶著宿命般的歎息。
悲涼無比。
葉秋生鬆開了手,他重新靠回到岩石上,長長地歎了口氣,望著蔓延到對麵岩石山上的火焰,沙啞著聲音開口:“我開始懷疑百裡公子您到底是九玄的大師兄還是天機穀的大師兄了。”
“你是無所不知嗎?百裡公子。”
葉秋生的聲音沉沉地。
“我情願一無所知。”
百裡疏輕聲說。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平靜,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可葉秋生轉頭看他,不知為何,覺得這人似乎……分明地在難過著什麼。
從到了瓜州開始,百裡疏似乎就有些不對勁。
表麵上看起來,還是像平時一樣,算無遺漏,什麼事情都知道。但是葉秋生很多時候,看這個人,隻覺得一種教人喘不過氣的壓抑感。這個人麵對著布依克族的人談笑風生絲毫不露,但是卻總覺得這人心底壓著的心事已經多到了一個令人難以背負的地步。
百裡疏……
好像他知道了什麼,明白了什麼。
百裡疏這個人就像封著冰層的大海,海麵上冰層印著泠泠寒月,無波無瀾,倒是冰層之下是無數的驚心動魄的暗流怒濤。
莫名地,葉秋生有些煩躁。
他寧願百裡疏始終神神秘秘,一劍霜寒,讓人始終按照他算計著,高高在上得讓人想要拔刀,也不願意看到他藏著很多心事,不知想什麼地注視著烈烈燃燒的火焰。
操他大爺的。
葉秋生無聲地罵了自己一句,百裡疏愛怎麼樣怎麼樣,關他屁事。
可是那種煩躁感卻揮之不去。
或許是十二美人冊之首忽然那麼淺那麼悲涼地一笑,笑得連沒有靈智的山石也願意碎裂吧。
“我也知道挺多的。”葉秋生側著頭,沒有看百裡疏,“公子有什麼不想知道的,小的替你知道就好了。”
他語調還是老樣子,風流似也地輕佻散漫。
百裡疏微微一愣。
許久,葉秋生聽到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沒有回答什麼,葉秋生也沒有再開口。
岩漿一般的火蔓延著,和上一次不同,這一次火自下而上,將一座岩石山完整地包裹起來,直到祭祀的念誦完成之後,火仍在生出,仍在騰起,熊熊烈烈,將這一片地方照得亮如白晝。
那一座岩石山像一條盤旋著身,將頭垂自地上的洪荒巨蟒,底部城門般高的地方有著數根獠牙般的細小石柱。
火盤旋而上後,就像火光中一條紀元前的古蟒複蘇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