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風之中,帶著白紋麵具的人一個接一個地祭起一麵小小的旗幟,葛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中遊蕩的風連貫在一起了。
風是輕柔無形的事物,但是在這一夜,四麵八方的風形成了一張鐵網將整座葛城籠罩在了一起。急行在街巷中的氣流淩厲如同萬千刀刃。迷迷蒙蒙的白霧以一座接一座的樓閣上升騰起來,吞噬了一條條街道。
“風鎖霧隱。”
秦長老低聲道。
在白光升起,意識到他們陷入險境之後,秦長老當機立斷地一刀,斬破了在那條小巷中形成的風勢之牆,帶領著眾人急速向城門的方向趕去。
但是王朝的人,顯然也是下定了決心要讓他們這些人葬身在這裡。
他們離開之前那條小巷之後不久,整座葛城的風就都變了,迷蒙的白霧也升起來了——風鎖霧隱。這是一種本該失傳的,盛行於萬仙紀元的陣法,以整座城池為陣,以城市的中樞為陣眼,調動整座城內的流風,形成萬千避無可避的鎖鏈,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這是一張用來捕獵的蛛網。
風鎖本身沒有任何殺傷力,它隻是將整座城池變成了一張巨大的蛛網,追捕的對象行走在城池之中,必定要從流風中穿過。就像撞進蛛網的獵物,一舉一動都會通過蛛絲傳遞給捕獵的蜘蛛一樣,在風鎖之中穿行的人,蹤跡會經由聯結起來形成羅網的流風反饋給陣眼之處的人。
陷入風鎖之中的人,無處藏身。
而騰起的那些白霧,是天然的屏障,隱匿了捕獵者的身形。
這是最適合殺手刺客動手的環境。
整座葛城,在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張巨大的羅網。九州錢莊的人和秦長老白離就是羅網想要捕捉的獵物。
秦長老與江池的刀劍已經出鞘,兩人相對分立,將隊伍護在中間,一行人靜靜地立在風中——秦長老與江池打了那麼多年,雖然看對方不順眼,但那麼多年的架打下來,默契怎麼說還是有一些的。
秦長老驟然停下腳步,低聲念出“風鎖霧隱”四個字的時候,江池也瞬間停下了腳步,一揮手讓九州錢莊的弟子靜立不動,長劍斜指,凝神戒備。
四周很靜。
一種古怪的安靜。
風像是變成了沼澤,緩緩地,粘稠地圍繞著眾人流動,迷蒙的白霧古怪地升騰著,即使以修仙者的視力都無法看清楚一丈外的事物,霧氣越來越濃越來越重,一種陰冷的宛若死水的寒意彌漫開。
修為最高的秦長老與江池握著刀劍,他們沒有說話,但是剩下的人已經從他們的反應中察覺出了事情有異。白離的袖子中,一雙骨劍悄無聲息地跟著滑了出來,披著鬥篷的九州錢莊的弟子各自握住了武器。
氣流在眾人周圍緩緩地流動著,像是一個不斷縮小的漩渦。
在氣氛緊繃到極點的那一瞬間,隻聽得一聲低喝,秦長老與江池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閃身交錯撲出。
原本緩慢粘稠的古怪氣流在那一聲低喝之下,驟然破碎開來,眾人隻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麼緊繃至極的絲線繃斷的聲音,周圍的情況在瞬息之間完全變了——被古怪的力量束縛禁錮緩慢下來的風陡然變得暴戾。
狂風呼嘯,將那粘稠的迷蒙白霧撕裂開。
古怪的氣場被打破的瞬間,十幾道黑影暴掠而出,撲向被秦長老和江長老護在中間的眾人。
這些黑影赫然已經逼到了近前。
風鎖霧隱形成之後,他們這行人的行蹤似乎已經暴露在敵人的眼中,他們急速趕向城門的時候,對方的殺手也正在緩緩地無聲無息地包圍而來,如果不是秦長老發現端疑,包圍圈將會在縮小到最小的時候才徹底暴露出來。
所謂殺手就是這種隱匿身形爾後發起致命一擊的人。
但是秦長老發現了。
這些隱匿在黑暗中的殺手在這片區域內的風鎖霧隱被秦長老的一聲低喝打破之後,身形暴露。在暴露的一瞬間,這些殺手以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發動了致命的一擊。
空氣被刀劍在一瞬間被割裂得七零八碎。
白離感受到了四麵八方的風。
不是拂過長街小巷的夜風,不是吹過田野山川的和風,那是鐵器是刀劍是所有想象不到的武器,在短到不可思議的時間裡掠出割裂空間時帶起的風。
她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在黑暗中展開的廝殺。
白霧還沒有散儘與黑暗,與天空中流下的沉金混雜在一起,鬼魅一般的影子從四麵八方撲起,從四麵八方掠來,像冥府的索命使者一樣撲向了他們。在那一瞬間,白離感受到了顫栗——這是真正的屬於黑暗的廝殺。
**裸的,生與死。
不像宗門裡同門的比鬥,這不是人與人的交手,更像獸與獸的拚殺。
但是比那些帶著麵具鬼魅一般的殺手更可怕的是一刀一劍的秦長老與江池長老兩人。他們發出低吼,在黑暗中暴起。白離什麼都沒看清,她的確還隻是名弟子,修為遠遠比不上長老們。
她隻能聽到了長老低喝聲中的秉戾與暴怒。
刀光,劍光。
除了揮出刀劍的本人,誰也不知道,那一瞬間的黑暗裡到底掠過了多少的刀光劍影。刀光與劍光的雪一般的霜寒色將世界攪得粉碎。在殺手發動進攻的那一瞬間,秦長老與江長老也動手了。
他們隻有兩人,可他們揮出的刀劍卻形成了一張嚴不漏風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