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唯有秋生(1 / 2)

病美人存活攻略 吾九殿 13066 字 9個月前

()百裡疏安靜地站在沈頁的墓碑前。

他讀了一遍墓碑上的名字,風從他的袍袖邊吹過,百裡疏覺得自己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絲的涼意。

百裡疏其實想說些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能說什麼。

在混沌紀元裡,他是古氏十八的領袖,是百裡家族的家主,做為領袖的人,就應該無所不能,要像旗幟一樣站在所有麵前,所以就算自己心裡彷徨猶豫也不能夠表現出來。在後來,他流浪在大地上,誰也不認識,什麼也不知道,像和彆人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向誰說。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說了。

隻是如今站在沈頁的墓碑前,百裡疏卻還是想說點什麼。

從混沌紀元裡一直走到現在,他的記憶那麼多,漫長得就像曆史本身。從萬仙紀元的投影空間回來之後,他終於記起了全部的過去。其實記憶全部重回,過程是很痛苦的。就像一個人被一條浩浩蕩蕩的江河淹沒。在江河中,你渺小如塵埃。

那麼多的記憶裡,百裡疏始終記得那個雪夜。

他擁有過一段如今回憶起來算是輕鬆快樂的時光。那是他剛回到百裡家族不久的時候,披著黑袍的沈頁總是在靜室中打坐,流離在投影空間中的百裡家族受到詛咒的影響,處境其實不算很好。

那時候的百裡家族有很多的敵人。

他回到百裡家族之後,那個空間裡,與百裡一氏為敵的人費儘心力地想要派出刺客來殺他。沉沉的夜色中,披著黑袍的男子無聲無息地從黑暗中走出來,手中的刀像天上的冷月一樣。

沈頁說,家主的安靜不是你們這些人能夠打擾的。

他靠在隔窗旁邊的牆上,在很少的時間裡,覺得自己是被保護著的。

人其實是種很脆弱的生物啊,隻是因為太多的責任逼著自己成長起來,去保護另外一些人。保護他們是責任,百裡疏並不覺得痛苦,隻是也會覺得疲憊,而在那段很短的時間裡,他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麼疲憊了。

因為知道有一個人隱藏在黑暗中,沉默地守護著他的安靜。

如今,百裡疏打算去做一件注定是要由他來做的事了。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他還是那個位麵的百裡家主的時候,遇到了很棘手的情況,幾個家族聯合起來。百裡家主危在旦夕的時候,他在靜室中躊躇許久,下不定決心——他其實不願意犧牲家族的任何一個人。

在那個時候,沈頁從黑暗中走出,半跪在地上,說:

請做您決定了的事情吧,後果不需要擔憂。

“要開戰了。”

沉默了很久,百裡疏低低地開口了,他垂首看著黑袍上金線繡出的古老文字,仿佛看到混沌紀元裡,古氏十八的隊伍衣袍上的符號。

“會結束的。”

沈頁帶著打造出來的金烏弓,借著那點冥冥之中的感應,跨過空間與空間那遙遠的距離,去找他,因為他是注定結束一切的人。

——雖然,到了最後,沈頁什麼也沒說,安靜地死在他的麵前。

但是百裡疏知道他為什麼去找自己。

他是定數。

他是注定要終結者一切的人。

百裡疏垂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心。

一塊銘刻著無數古老文字——那些文字記載著古帝親手寫下的律令,周圍隱隱約約盤繞著萬物生靈雕像的符牌。

古帝符。

囚荒塔中被他拿走的古帝符被他握在手中。在囚荒底部的空間中,被起初的古帝符懸浮之處,空間呈現出蛛網下墜般的扭曲感。此時,被百裡疏握住的古帝符上,流光閃動,細看就像萬千蛟龍被束縛著,掙紮發出咆哮。

然而一層淡淡的,冰藍色的光籠罩在古帝符之上,隱隱約約地,冰藍的光芒似乎在一點一點像古帝符之中滲透。

流光在古帝符中翻滾,像什麼暴怒的力量試圖從其中衝出,百裡疏微微一握,冰藍色的光籠罩住整塊古帝符,於是那些流光重歸寂靜。

如果葉秋生在這裡,看到這一幕就會明白在克拉卓瑪的時候,百裡疏是怎麼解決從囚荒塔中出來存在他們體/內封印真氣的詭異力量。封印住他們真氣的,是彌留在那個空間中的,屬於古帝的力量。

百裡疏握住他的手腕時,隱在手心中的古帝符接觸到了葉秋生,將他體內屬於古帝的那些力量引走了。

——帝鑄符牌以令天下,符命所至,天地人鬼無所不從。

傳說中隱藏了古帝稱帝隱秘的符牌被百裡疏輕輕地握在手中。

他握著這全天下最強大的力量隱秘,看起來卻不像高興。

百裡疏注視了古帝符一會,將它收了起來。

他來這裡,其實就是想告訴沈頁一聲,不用擔心,他會結束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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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秋生坐在山峰頂,一手提著酒,一手提著刀。

他喝著酒,刀拍著岩石。

太上宗所在的突契王朝距離金唐齊秦王朝都挺遠的,但是即使是如此,這些日子以來,太上宗也察覺到自己處於暗流洶湧之中。烽火眼看就要起了,葉秋生坐在太上宗的雪峰上,眺望著南境的方向,心裡想著是,刀拍著岩石敲出亂七八糟的節奏。

一旁半躺在雪地裡,懶洋洋數著雪花的糟老頭皺著眉頭,罵了一句。葉秋生沒理會他。糟老頭嗤笑一聲:“現在這麼囂張,之忘了自己之前站在山門外不敢進來的樣子了?”

葉秋生的動作一頓,將刀連著鞘朝著專揭人短處的糟老頭扔過去。

“得了吧,叫我過來有什麼事趕緊說,反正苦活到頭來都得我去乾。”

葉秋生沒好氣地說。

糟老頭說的,是葉秋生接到太上宗的訊息從天機穀趕回來,剛到太上宗的時候。

漫天的飛雪。

不論其他的地方是春是夏,在突契王朝的北部雪脈中,始終有飛揚的雪花從天空中灑灑而落。在遠古就形成了的山脈連綿起伏,就像一條古龍臥在大地上,千萬年的積雪無止休地覆蓋在這條古龍身上。

看起來,就有些像是葬禮。

那麼,他會葬在這裡嗎?

葉秋生伸手接住了一片從天空中飄旋而下的雪花。一年到頭的,他總是奔波在太上宗外,忙忙碌碌,很少回來,然而直到這個時候,葉秋生才猛然驚覺,原來太上宗的一切對於他而言依舊是那麼地清晰。

他知道每一座山峰的名字,知道每一處的玄冰擁有多少年的曆史,他知道每一個冰階上跌倒過多少剛剛修煉的師弟師妹,知道每一個小小的隱蔽處藏著多少瞞著長老釀的烈酒……所有的這一切如此地清晰。

回憶起來的時候,教人幾乎想要微笑。

葉秋生站在太上宗的山門外。

與百裡疏分彆之後,他就一路不停的往太上宗趕,青冥塔已經停了廢了,他是一路停停行行禦劍回來的,一路上還習慣性地收集了不少消息。

隻是他也不知道收集的這些消息有沒有用了。

在太上宗的眼裡,他是葉秋生還是姬歸雲?

雪飄落著,已經在他肩上積了厚厚地一層,葉秋生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準備朝著山門走去。

就在他剛剛邁步的時候,幾道穿著太上宗道袍的身影從山門深處的漫天風雪中走出,葉秋生的腳步頓住了。

他愣愣的看著那幾道身影最前麵,那最熟悉的,總是糟蹋醉醺醺的老人。

“等你小子等得有夠久的,磨磨蹭蹭是蝸牛嗎?”

糟老頭提著酒走在最前麵,隔著大老遠,就扯開嗓門喊道。

還是熟悉的語氣,熟悉的樣子。

“師……師父……”

葉秋生低低地喊了一聲。

“呦,出去一趟,懂禮數了啊?居然還知道喊師父了?”糟老頭一抬手,將酒壇扔過去,站住,睜開了總是半醉不醉眯著的眼,認真地打量起了站在雪裡的青年,“還行,看起來沒有缺胳膊斷腿的。”

葉秋生下意識地接住了糟老頭迎麵扔過來的酒壇。

“走吧,你小子夠有架子的,讓我們這些老骨頭吹了老半天的冷風。”

糟老頭伸手拍了拍葉秋生的肩膀。

葉秋生提著酒,抬起頭看去,看到總是一臉嚴肅的掌門雲子莫背著劍站在糟老頭背後,對他點了點頭。跟著糟老頭一起來的,是太上宗的其他長老。

葉秋生從小在太上宗長大,糟老頭就是個在掌門前也能自在喝酒,坐在太上宗大殿上拍著瓦高歌的人。跟著糟老頭長大的葉秋生自然不會養成什麼安分的性子,他還沒有被確定為大師兄的時候,總是將太上宗的各峰搞得雞飛狗跳。

大了也不是什麼安分的性子,太上宗的長老每次看到他一個個都吹胡子瞪眼的。

這些總是恨不得將他趕得離自己的洞府遠遠的長老們,此時也站在糟老頭的身後。

“就你排場最大。”

一名熟悉的長老沒好氣地罵了一聲。

葉秋生晃了晃酒。

風呼嘯地從極北灌下來,千萬年的雪卷在天空中。葉秋生哈哈大笑起來,他仰起頭,灌下了太上宗的烈酒。

那麼烈的酒,燒得通紅的刀子一樣,一口下去,火團就從喉嚨滾到了胸膛裡。

葉秋生灌得太急,平生第一次喝酒喝到嗆。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沒出息。”

糟老頭輕聲罵。

“走吧,就差你了。”

沉默嚴肅的太上宗掌門雲子莫開口,他轉身朝著山門走去。

飛雪從太空中旋轉著掠過,蜿蜒連麥的突契王朝北部雪脈伏龍一樣臥在地上。葉秋生覺得坐在天機穀懸崖壁上,滲透進骨頭的寒意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跟隨著長老們走進山門,一路上,葉秋生沒有遇到他認識的人,除了外門的弟子,他沒有遇到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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