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的光亮共有二十六個, 十三個暗淡無光,另外十三個卻灼灼如星。
肖之漾雖然覺得自己強大了不少,但也不敢貿然再去動那些光亮, 於是她重新回了青箬的身體裡麵。
當然,一回到青箬的身體, 她就有了明顯的感覺, 當自己的靈魂力量超過這具身體本身的力量太多的時候, 身體對她的靈魂就會產生一種詭異的排斥感。
肖之漾不得不收回上方那些強大的黑色枝條大傘,轉而是編織成一道網護住青箬的身體,防止那些光亮再次朝自己身體湧來。
隨著她收回了大部分的黑色枝條,她的身體排斥感也不再那麼強, 慢慢的適應了下來。
此刻,肖之漾覺得整個魔井內除了那些神秘的光亮,似乎沒有任何威脅, 或許這些黑色的湖水就是代表著邪祟不滅的意識?當這些意識彙成湖水,又被肖之漾的靈魂種子吞噬, 是不是代表著這些邪祟被徹底消滅了呢?
肖之漾疑惑之間, 那些光亮卻是因為沒有了黑色大傘的兜住開始迅速下落, 宛如一場漫天的星雨就在眼前。
湖底已經堆滿了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光亮, 但是原本那二十六顆光亮依舊是最明顯的存在。
就在肖之漾猶豫要不要出去之際, 她眼瞧著那十三顆明亮的光亮逐漸組成了一個人影, 在彙聚光亮之後, 變成了卞卿衣的模樣, 而且是年輕時的卞卿衣。
他一步步朝著肖之漾走了, 臉上帶著驚歎之色:“如果我早知道你可以吞噬掉那些邪祟本源,在我見你的第一麵起,我就會把你丟下魔井。”
肖之漾:“……”
“你這是複活過來了?這裡到底是什麼情況?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吧?”肖之漾問道。
卞卿衣點點頭, 看了一眼還在不斷墜落的光亮,抬手間將湖底的另外十三顆暗淡的光亮攬入了自己懷中。
然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如果你能早一點出現就好了,或許我和她就不會到此地步。”
肖之漾看著那些暗淡無光的光亮,也不知道卞卿衣是用什麼辦法將它收集入懷的,但很明顯,這些光亮此刻並沒有融入到卞卿衣的身體裡麵。卞卿衣此刻或許根本不是人身,也不是靈魂體。
卞卿衣似乎知道她的疑惑,點點頭:“我的確已經死了,這也是我最後彙聚而成的意識,很快我也會消失的。不過也足夠時間告訴你一些真相了。”
人有靈魂,妖有妖靈,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有七情六欲,這些七情六欲代表著人的情感與欲望,也是人最本源的意識。
而那些邪祟不死不滅的原因正是因為它們的七情六欲都代表了極致的執念,他們吸收了世間的邪念,吸收了所有的死亡和絕望。正因為如此,普通的力量無法消滅它們,隻能將這些邪祟的所有本源意識全部打散鎮壓於魔井。
魔井是一個特殊的空間,所有的邪祟被打入此內,意識會開始分離。那些明亮的光點隻是正常的七情六欲意識,他們會不斷的往上方飄去,如星光一般漂亮。而那些意識中的貪欲,惡毒,絕望的執念,則會下沉,他們漆黑無比,化作實質性的水一般,能吞噬一切。
鎮壓魔井,就是要將那些漆黑的邪惡意識全部鎮壓在湖底,讓他們無法上升。
而那些正常的七情六欲意識漂浮在魔井的上方,也能阻礙黑色意識逃脫,因為黑色的意識遇到它們會不斷的消散,所以它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強行的突破魔井。
隻是千萬年之中,難免會有一兩縷邪祟意識逃脫,就如同附身三公主的那縷意識。但實際上,這種意識經過千百年的鎮壓,早已沒有了原本的力量,更多的是蠱惑人心而已。這也就是隨著三公主的意誌越來越堅定,邪祟意識對她的影響越來越小的原因。
每一屆的鎮壓魔井之人,其實都是在守著那些光亮不讓它們逃脫。而當這個鎮壓魔井之人油儘燈枯之時,則是他真正犧牲之時。每一屆鎮守魔井之人身上都背負天命,他們命格特殊七情六欲及其平衡,也就是極其冷漠,但也十分強大。
所以,最終他們都會消散自己的靈魂,僅留下他們的七情六欲,然後落入黑色的湖水中以鎮壓一切,讓湖水平靜。
這樣一屆又一屆,每一屆鎮守魔井之人鎮壓魔井的時間有長有短,多則幾百幾千年,少則十年甚至隻有短短幾年。
上一屆鎮守魔井之人是卞卿衣的師父浦相,他待卞卿衣如子,即使卞卿衣與妖相戀也不顧一切護著他,甚至不惜為了他出禁地站在他身後為他撐腰。
可是這樣終究讓鎮山宗處於危險之中,天玄宗聯合著那個派係的人抓到了鎮山宗的痛處借機發難,浦相才終於知道自己陷入了他們的算計和陰謀之中。
卞卿衣是棋子,絮煙也是棋子,連自己也是棋子。
最終,為了保存鎮山宗的根基,浦相犧牲了自己。
眼睜睜看著父親一般的浦相死亡,卞卿衣受不了打擊,終究也沒聽浦相的話自私地帶著絮煙離開,他選擇在那危難之際成為了鎮山宗的宗主,承擔了自己的責任與天命。
而絮煙因為卞卿衣的失約而背叛了他,回歸了妖族,並且告訴卞卿衣她從來沒有愛過她,一切不過是場來自於妖界的賭約。
那是卞卿衣最難熬的一段時間,至親死亡摯愛背叛,宗門被群起而攻之。
終究他以己之力力挽狂瀾,保留下了鎮山宗的根基,包括四大家族,包括藏書典籍,包括靈劍法器。
可是,一切塵埃落定之時,絮煙死在了天元峰,死於賀長箜之手,所有人都說絮煙是帶著妖族來偷襲被殺的。隻有卞卿衣在看到絮煙留下的那件染血的裙子時明白她一直是愛著自己的,而死亡不過是代替他去鎮壓魔井的一種解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