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董姑娘本人卻一無訴求,二無誌氣,隻憑借一點天賦有一搭沒一搭的被人推著拽著考上了學府,即使這樣課也是上的一知半解,最後肄業回家時甚至鬆了一口氣。
但她心中的種子其實並非被扼死在萌芽,興許是長了卻長歪了路子,不想學有所成,隻盼著以後能遇見一個學有所成的好夫婿。但源於基因的天賦卻很難磨滅,她也有時懷著一點屬於傷仲永式天才的驕矜,審視著鄉裡老實巴交的農夫農婦,覺得自己頗為與眾不同。
就是在這時候,白慎言走入了她的視線。
他麵貌端正整潔,長得高,穿著城裡來的人通常穿著的白襯衫,在一片黃泥地裡可彆提有多亮眼。董姑娘第一眼看到他還不覺得怎麼,聽路人描述談論便有些好奇。
正當她又想操著自己的那一點優越感走來探看的時候,卻聽見這位白先生在和人大談特談城裡的種種先進都與自己有關,自己走過哪裡哪裡不同的市區縣城,有多麼多麼的見多識廣,說的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董姑娘這便來了興趣,湊上去聽了幾句,隻聽了幾句,眼神就移不開了。
那是她時常暢想的生活,暢想的地方。隻可惜她自己是不肯往外走的,村裡也從沒有人能和她討論這個。董映紅有時自怨自艾,也知道是自己不夠大膽,但每當想起,也隻是遺憾而習以為常。
她不蠢,隻是也確實對什麼都一知半解,並且在這種方麵吃了大虧。
白慎言也很走運,恰巧說的是董姑娘課上並沒有下意識記住的部分,再加上董映紅上學時就擅長從隨意記住的知識基礎上四處聯想,自己不喜歡和老師同學談天說地,更不肯跑原路出去親身了解事實現狀,白慎言那種半真半假的敘述竟也真的博得了她的信任。
隻是如一開始的敘述一樣,這一場姻緣本身就是虛假的。無論如何,在大幕揭開以後,呈現給董映紅的血淋淋的事實——白慎言不過是一個道貌岸然的騙子,而礙於自己一直存留的臉麵,董映紅也完全沒有抗拒的意思。
比起遭受家暴,遭遇毆打,甚至比自己為白慎言生下的孩子還要重要的,是她自始至終都堅持的矜高的外表,貴重的麵子。董映紅無法接受自己真實的處境被旁人知曉,即使丈夫在外邊鬨著笑話,在家中橫行霸道,隻要她仍然能維持著自己賢妻的表象,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她甚至對自己的處境毫無悲憫之心,隻是恐懼周遭的一切得知這一份被人普遍認可為“不幸”的痛苦。這一切隻有一個緣由,她不肯承認自己的選擇是一個錯誤。
雖然匪夷所思,但這也是一種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