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是鎮長們用來稱呼自己的所屬的那個主城之長的。
秦瑜還沒到能弄清楚宗門外務的地步,像聽故事一樣聽著老王說著怪話。
“若不是我們的主君醉心於修煉,完全不管這是是非非,我等不過小卒,聽命於主官便好,又哪裡需要被逼得四處尋靠山呢?都是一起長起來的師兄弟,誰又願意打這心眼子呢?……”
“秦小哥,你說是不是?”老王如是說,神情間一片荒涼之意。
秦瑜安靜的聽著,現在倒還沒覺得有什麼,隻是覺得他說的也是確實有理,自己那話也是沙上建城,虛無空洞的很了。
“如此說來,貴主君也實在有些,不儘責了。”秦瑜感慨說。
然而,梅婉婉可不是秦瑜,對劍宗的認識不過停留在極小的範圍。她可是從小就在接觸宗門庶務的人,聽了秦瑜一說,便先問了秦瑜:“你可記得你說的那老王是哪個鎮的領主?”
秦瑜想了想說:“這我倒不知,倒是那老李我是問了的,好似叫什麼長青。”
梅婉婉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了轉,後笑了笑說:“長青嘛,這個地方我恰好記得,是那座城的領下來著?莫非那位單贏師兄也是湘陽城的修士?得了,我好像明白了。原來是未來的屬下提前來認主君了。”
秦瑜:“你明白了什麼?”
茫然無知的表情,梅婉婉歎了口氣。“看你的樣子,也就知道明平師叔大概什麼都沒給你說了。”
“也不是,大概師叔他老人家自己都忘了自己還有座城了。”梅婉婉說。“你知道劍宗下麵有兩州之地,有十二座主城,你沒就沒有發現主城的數量和宗內的主峰數量是一樣的麼?”
“莫非有什麼淵源不成?”
“豈止有淵源,你就沒想過,如碧霞元君她們名下弟子眾多的,宗門那點供養如何能供足大大小小近千餘修士的修煉?劍宗又多是武修,修煉耗費的更是一個天文數字。”梅婉婉起身拿了一卷圖卷,指給秦瑜看。“因而,自十代弟子後,宗門的真君們都會領受宗門的一方城池,並由其供養。所以這主峰之爭的背後,往往就是城池之爭。”
秦瑜說:“我素日怎沒聽你說過?”
“我又沒有城池要我打理,提那勞麼子做什麼?”梅婉婉說:“宗門裡本來就是這樣的,今日虧的是你,若是對我,那什麼王鎮長,李鎮長對我一口一個“小哥”,我翻臉還是輕的!”
“不是說好了達者為先嗎?”
“話雖如此,不過也得分情況來。”梅婉婉盤著腿,坐在蒲團上,恨不得把話揉碎了讓她明白。
單按劍宗的規矩來,其實秦瑜修為矮那築基期的修士一個大境界,修為低的尊重修為高的,這是應該的。
但是從複雜的宗門關係來說就不一樣了。謝行雲當初拜師雖晚,卻拜了個化神老祖做師父。所以即便是矮了明瓚真君等人五六代了,還能逮著他們做師兄弟。秦瑜拜師謝行雲……若按輩分論,當個老祖宗綽綽有餘。
但她年紀小,修士們對著個小娃喊老祖也是難為人家……於是一般師叔師妹的混叫著,雖然不合禮數,但也還說的過去。
人家敢喊,說不定你還不敢應呢。
但是,內門的這些身份差不多的弟子混叫也就罷了,要是如王、李這樣的已經出了核心圈的弟子這麼叫,就算的上有些冒犯了。
“我倒不是要做老學究,一定要如何如何了,你也不想想,你是無意,他是有心。若如我所想那般,真是來試探你的,其中的意思,你還不明白了?”梅婉婉說。
那確實是算的上是帶了些惡意了。
“隻怕是心中有怨。”秦瑜說。
謝行雲什麼人,平生心中兩件事,練劍和嚴青霜,除此之外一概不管。
明平峰作為主峰,加上梅婉婉和在宗門後山潛修的老祖一起算,也就五個人。
更何況梅婉婉實際上還算不上這個峰頭的……
這麼寒酸的主峰,宗門裡也是尋不出第二個的。
“都是些小心思。”梅婉婉說。謝行雲沒有發揚光大的心思,所作所為也是按著心意來的。名下有個城,從來沒管過,更彆說城下麵的鎮了,更是隨便宗門處理了。
按理說主城下麵的諸鎮,那都是應該安排些可靠親近弟子去的,自己把親信安排完了,才輪上宗門其他符合條件的弟子補缺。
不過謝行雲名下的湘陽城就不一樣了,謝行雲分身乏術,對諸事一概不管,全權委托了主峰明瓚君代為管轄。
但明瓚真君管著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管得好管得不好都惹真君們閒話,且湘陽地方雖大,但是不是什麼富饒之地,還臨近妖族,管好了也不具有太多價值,索性也就放養了。
這麼些年來,湘陽城倒快成了個流放之地了。外任的弟子受排擠,就會放到湘陽那邊去,資源很少,爛事倒多,外任到此的弟子被這麼個窮地方再拖上幾十年青春,也基本上沒什麼上進心,都得過且過了。‘’
秦瑜眨眨眼:“……聽起來倒是有些慘的樣子。”
“不過說起來,你若是不打算離開了,這爛攤子以後可就由你接手了。”梅婉婉突然說。
秦瑜聽出了她言語中的試探之意,這是她和梅婉婉之間第一次談到這個問題。
梅婉婉一直沒問,倒是讓秦瑜心裡多了幾分逃避的輕鬆,可以想著“或許婉婉她並不在乎呢?”
那麼無論她是走是留,都不會對另一個人有什麼影響了。
可她終究還是問了。
“阿瑜,我覺得你對很多事情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這不對。”梅婉婉說:“你是不在乎,對不對,你覺得你不屬於這裡,你遲早要回去,所以無論如何,你似乎都不生氣。”
“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放下過回去的念頭?”
秦瑜麵對梅婉婉,很想逃避所有與之有關的問題。
但六年和幾個月,這個時候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該去往哪裡。
於是她點了點頭。
“為什麼呢?”她問。
“我的父母親族都在那裡。”秦瑜說。
“可是未知都說了,你沒有聽清楚嗎?”
秦瑜眨眨眼,一股潮意湧上來,又被強行逼退。“聽師父說,我有了弟弟,這很好,所以我大概不會再見他們了,我是修士,凡人的命格已經束縛不了我了。”
“你在這裡,也沒有人阻攔你和父母親族的往來啊,你可以修煉下去,或許十年,或許百年,等你有了足夠力量,你儘可以把你的親族遷來,共享天倫啊。”
“可是他們需要我。”秦瑜說。“我可以儘我的一份力量。”
“那你會回來嗎?”
秦瑜沉默的思考了良久,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