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ttle(1 / 2)

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言真真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月光太亮了,她隔著窗簾都能感覺到那濃鬱的亮光,硬生生地穿過布料,染渡到人的身上。

異樣的感覺像是小蟲子,自脊椎往上爬,落了滿身雞皮疙瘩。

言真真放下看了一半的百科全書,換上輕便的球鞋,無聲摸出門去。

隔了兩間的屋子在放肥皂劇,聲音開得很響,肯定是女傭阿趙的傑作。她一向肆無忌憚,從來不會考慮彆人的想法。

阿楊的房間大門緊閉,什麼聲音都沒有,靜悄悄的。她是個穩妥人,所以才能在丁湘死後,成為淩夫人的新心腹。

阿米不在自己房間裡,在樓下的廚房裡熬甜湯。

廚師老劉一邊抽煙,一邊笑話她:“你熬來有什麼用,他們都不愛喝。”

“我爸說,喝了酒以後喝碗甜湯,解酒又暖胃。”阿米穿著白色的亞麻裙,露出玲瓏的身段,手臂圓潤結實,有種天然健康的美。

可熟人們不買漂亮姑娘的賬,嬉笑道:“當心白忙活一場,最後還是落進我們的胃裡。”

“我看,阿米直接給我們喝就行了。”園丁老李又點了根煙,粗糙的手指熟練地刷著手機屏幕,“我正好餓了。”

阿米衝他們翻了個白眼:“美得你們。”

兩個男人哈哈大笑起來。

如此放鬆隨意,似乎什麼也沒感覺到。言真真思忖片刻,慢慢走出來,佯裝一無所知:“好香的味道,是劉叔在做什麼嗎?”

阿米的神色驟然冷下來,理都不理她。

老劉不肯得罪誰,笑嗬嗬地說:“阿米熬甜湯呢。”

“噢。”言真真在客廳裡站了站,似乎沒話找話,“今天的月亮好漂亮。”

其他人瞥了眼窗外,漫不經心地說:“是麼,挺亮的。”

“劉叔,你看我這冰糖什麼時候放?”阿米突兀地開口,搶奪他人的注意力,“李叔,你要吃,我就給你留一碗。”

“可以放了。”

“好好。”

言真真笑了:“我去散個步。”

沒人回答她。

她也不在意,自顧自走出了灰樓。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耳畔似乎傳來浪潮的聲音。

言真真左右看看,爬到了噴泉上麵。夜間無人,噴泉不開,水流安安靜靜地流淌下來,隻有些微的“嘩嘩”聲。

她覺得更奇怪了。

潮聲那麼遠,卻那麼響,噴泉這麼近,卻幾乎聽不到聲音。

過了會兒,輕柔的潮水聲變得洶湧起來,越來越近,就仿佛……仿佛是一隻巨大的怪物,正拖著浪潮的腳步,緩慢走向莊園。

這個奇怪的念頭一出,言真真背後便滲出了冷汗。

她再看頭頂的月亮,就覺得不像是月亮,而像是怪物的眼睛。

對,遊戲電影裡,有一種怪物叫燭龍,睜眼的時候是白天,閉眼就是黑夜,人類描繪這個形象的時候,眼睛總是畫得特彆大。

鼻端嗅到古怪的惡臭味。

那是一種非常惡心的臭味,比臭襪子還要難聞一百倍,可又不是化學合成的那種味道。

言真真沒有仔細分辨,她都快要吐了,下意識地就想回去洗洗鼻子。

然而,還沒跳下噴泉的台子,餘光卻瞥到一片黑影從花園的陰影裡蔓延過來,黏黏糊糊,和傾倒的濕水泥似的。

不,沒有水泥那麼厚重,更像是瀝青。

臭味更濃了。

瀝青般的黑影自四麵八方朝噴泉包圍而來,很有點四麵楚歌聲的意思。

言真真環顧一圈,十分不解:“衝我來的?”

她來了淩家以後,一直老老實實做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既沒和淩家的人起衝突,也沒到處亂翻東西。

專門堵她乾什麼?

“簌簌簌”,草叢裡傳來一片接一片的響動,很多個古怪的黑影浮在灌木上,和那天海邊的影子一模一樣。

言真真汗毛倒豎,腦中閃過一個不合時宜的梗:主人公在野外被群狼包圍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了。

野獸的覬覦喚醒了本能,腎上腺素驟然升高,謀算著生存之路。

言真真深深吸了口氣。

很多時候,人的恐懼來源於未知,而她在此之上,又多了一分討厭。

無法描述的、不理解的、說不出來的東西,會讓言靈的力量大打折扣。所以她最喜歡看百科全書,一個個名字記牢,弄明白,就掌握了它們。

未知的東西,是她不能掌控的,特彆討厭。

但這不代表她會認輸。

老話說得好,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她骨子裡就有一種不肯低頭服輸的倔強,從小到大,靠著這股倔性,認識了一個又一個從前不認識的東西,征服了它們。

此時此刻,匍匐在暗處的“未知”覬覦著她,掂量著她。

若她怕了,逃了,它就知道她比自己弱,會毫不留情地吞噬她。

那就真的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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