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真不甘心就此放棄, 想再嘗試著說服一下淩恒。然而, 不等她開口,他率先道:“我沒有騙你。”
她愣了下,一時不懂:“什麼?”
“我說的‘知道越多越危險’, 不是在唬你, 你不知道它們的存在,才可以繼續過你熟悉的生活, 不會被影響。”淩恒道, “人類比你想的渺小。”
言真真張了張口,說不出話。
她感受得到,淩恒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隱瞞不是狡辯, 是保護。
要在這裡止步嗎?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動搖,淩恒深吸了口氣, 堅決道:“湘姨的死,我一定會查個清楚, 你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真真, 儘快離開我們家吧。”
“淩家的祖先為了源源不斷的財富, 出賣了他們的子孫。”他一字一頓道,“我的錢, 我的天賦,我的一切,不是禮物, 是詛咒。”
電光石火間,言真真明白過來:“你們家也有、有超自然的……”舌頭和牙齒打了個磕碰,顯然大腦混亂,短時間內找不到合適的形容。
淩恒皺起眉:“什麼叫也……”
他的話也沒說完。
兩個人同時抬頭注視對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懼。
車燈光線依舊,可卻忽然沒有那麼亮了,奇異的黑暗降臨在此,逼迫光明低頭退縮。隱約的臭味自縫隙鑽入車內,引人作嘔。
淩恒攥了攥拳頭,控製住微顫的手指,慢慢摸到車座下的暗格,握住了一把鋥亮的□□17,輕輕一響,已經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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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蹲到車座下,嘴唇微動:“我們不會有事的。”
“噓。”淩恒豎起手指,輕輕推開了車門。
黑夜裡響起輕微的槍響。
草叢突然慌亂起來,“咕嚕”“咕嚕”的異聲絡繹不絕,似憤怒似驚恐,時而退去,時而重返,虛實不定。
言真真趴在車窗上看。
車燈的照射下,一片陰影緩慢滲來。
淩恒倒吸了口冷氣,飛快關上車門,扭動鑰匙,一腳油門踩下。
車子發動迅速,立即沿著來時的路倒退。
“抓穩。”他一邊看著後視鏡,一邊用前行的速度倒車。
可車子的速度固然快,陰影也不甘示弱,仿佛一朵陰沉沉的烏雲,頃刻間便追趕了上來。
言真真問:“撞過去行嗎?”
“不行。”淩恒的喉嚨像是被無形之力掐住,吐字艱難,“它是不一樣的。”
怎麼個不一樣法?言真真想問,卻識趣地沒有出聲。
淩恒開車的技術不錯,哪怕視野受阻也開岔,可汽車的速度再快也有限度,沒過多久,車身重重一顫,輪胎被什麼東西黏在了地上,動彈不得了。
他立即握住槍柄:“跑!”
言真真飛快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淩恒一手攀住車頂,縱身躍了上去,對準茫茫的黑暗開了一槍,而後迅速滾身下來,抓住另一側的言真真,拉著她往山下跑。
言真真今天的運動量早已超標,雙腿酸軟,踉蹌著跟上:“跑得過嗎?”
“不跑就死。”淩恒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往前狂奔。
但魚腥味還是越來越重,步步逼近。
言真真感覺到後背有黏膩的東西蹭了過來,她一個哆嗦,起了滿身雞皮疙瘩,恨不得當場停下來扯掉。
淩恒也好不到哪裡去,被刮蹭的刹那,身體不受控製地震了震,腳步頓時慢了下來。
他定了定神,回首想放槍,可轉身的那一刻,整個人都僵住了。
恐懼如潮水湧來,將他徹底淹沒。
童年的噩夢重演,腦海中浮現出舊日的畫麵:灰霧自海上渡來,混沌難辨的氣味裹挾了他,無數隻眼睛在黑暗中睜開,牢牢注視著渺小的他。
蠕蟲般的觸手探出,卷住他的身體,陰冷的寒意滲透進皮膚,骨頭變成冰渣,凍得血液都結了冰。
他無法描述當時的恐懼,隻記得死亡是最好的結局。
“滾開。”在他即將被恐懼溺斃的瞬間,耳畔傳來女孩子堅決狠厲的聲音。她拿走了他手裡的槍,對準了地上瀝青般的黑影。
“滾、遠、一、點。”她說,“你傷害不到我們。”
敵人凝滯了。
言真真握著槍托,雖然她並不會用,但熱武器在手,總是帶來莫名的安全感,這反過來增加了她的力量。
“回到你來的地方。”她全神貫注,調動自己無形的力量,“離我們遠點!”
無數條狹長的陰影蠕動,像是一窩傾巢而出的蛇。
言真真深吸了口氣,屏住,雙手握住槍托,扣下了扳機。
子彈疾射而出,沒入黑暗。
什麼動靜也沒有。
她虎口震得劇痛,險些握不住。而這一刻的虛弱被敵人捕捉到了,它緩緩前傾了身體,發出古怪的呢喃。
空氣下壓,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大家都是超自然的力量,誰怕誰?
能逼退它一次,就有第二次。
言真真咬緊牙關,響亮又清晰地說:“你傷害不到我們。”
這是一句話,卻也是強大的武器。淩恒突然發現自己又能呼吸了,她是一團燃燒在海水裡的火,驅趕了無邊的絕望。
他緩過氣來,拿回自己的□□。但這一次,不是對準敵人,而是對準了自己的眉心:“滾開,不然我就開槍了。”
言真真:(`Д)!!
解決不了敵人就解決自己?這是什麼神奇的思路??
“彆忘了,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淩恒冷冷道,“你考慮清楚了嗎?”
陰影靜默片刻,終於不甘地退去。
視野一霎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