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孫(1 / 2)

時隔幾個月,言真真再次坐上了淩家最正式的餐廳。

今天沒有人關注她的衣著了,大家的表情都很微妙——淩老先生處變不驚,淩夫人微有慮色,淩妍滿臉不爽,淩凡饒有興趣,淩先生不動聲色,淩恒十分不爽。

一桌淩家人,各有各的心思。

冉染小心謹慎,眼觀鼻鼻觀心,不輕易注視任何人,尤其注意淩凡,不敢與他隨意對視。

而言真真截然相反。

她重點關注淩凡,瞅了他好幾眼,直接導致坐在旁邊的淩恒看不下去,狠狠踩過一腳。

言真真對他怒目而視。

發覺了他們小動作的淩妍對她發來死亡視線。

也僅僅是視線而已。

爺爺、爸爸、小叔三尊大佛杵在那裡,她再莽也不敢隨意嚷嚷。

——儘管大人們的氣氛,看上去似乎很和諧。

淩先生語氣輕鬆,閒話家常:“我之前聽說過X公司,還奇怪國內什麼時候出了這一號人物,沒想到大水衝了龍王廟,居然是自家人。”

“小打小鬨而已。”淩凡笑了笑,眉宇間滿是閒聊的隨意,“現在大家都在籌備遠程醫療,我隻是運氣好,前幾年就有了些眉目。”

淩先生道:“預判東風是眼光,你也太謙虛了。”

“和淩氏相比,當然隻能算運氣。”淩凡握著烏木筷子,輕輕一戳,濃油赤醬的紅燒肉便輕鬆撕開。他抬首,似笑非笑地說:“大哥就不要笑話我了。”

氣氛詭異起來。

連對家族生意最不上心的淩妍都知道,假如這位小叔沒彆的意思,為什麼其他行業不做,偏要和淩氏一樣涉及醫療呢?

寂靜中,女主人不得不出麵調節氣氛,嗔怪丈夫:“難得今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你就不要說生意上的事了。爸,今天的菜怎麼樣,合不合胃口?”

淩老先生年事已高,胃口不佳,隻用了幾口湯羹。他沒回答兒媳的話,問道:“小恒的生日準備得怎麼樣了?”

“尋常的都差不多了。”淩夫人用詞巧妙,有尋常的,自然也有不尋常的,含蓄地請示,“爸爸有什麼吩咐嗎?”

飯桌上又是一靜。

淩先生和淩夫人沉得住氣,淩妍卻不可抑止地露出了緊張之色,生怕爺爺腦子一抽,決定將小兒子確立為繼承人。

她想說什麼,但強壓之下,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一個字也吐不出,隻能不安地等待結果宣布。

萬眾矚目下,淩老先生卻隻是緩緩問:“小恒有什麼想法?”

“我討厭這個生日。”淩恒抬頭,目光落到祖父身上,“一點也不期待。”

暗中觀察淩凡的冉染,敏銳地注意到淩凡微微挑起了眉,仿佛對這個答案感到意外——事實上,在場的人無一不驚訝。畢竟大家都在為他的繼承權擔心時,當事人自己跳出來啪啪打臉,簡直嘲諷力MAX。

也就隻有在小白言情裡,會有如此清新脫俗的男主角了。

冉染抿了口香檳酒,靜候下文。

“小恒,不要任性。”淩老先生大概很看重這個後輩,並未惱怒,隻是略微加重語氣,“你有什麼打算?”

淩恒低下頭去,挑著碗裡的魚刺:“吃晚飯再說吧,我不想破壞胃口。”

冉染拿著水晶杯的手微微一頓,深覺不可思議。

在淩家這種父輩乃至祖輩掌握話語權的家庭,為什麼男主能如此理所當然,覺得全家都圍著他一個人轉?她隻在無比溺愛孫子的家庭見過這種無法無天的“小皇帝”。

呃,淩家確實有不輸於王室的資產要繼承。

可選擇又不止他一個,淩凡不必說,淩妍不行還能招人入贅,再不然,淩誠夫婦歲數不大,再生一個亦無不可。

這般有恃無恐,真是槽多無口。

豪門內鬥能寫成愚昧家庭的鬨劇,原作者的水平一言難儘。

更讓她無語的是,淩老先生真的不再問了。

“爺爺。”淩妍雖然老和弟弟吵架鬥嘴,但不熟的小叔和親弟弟,傻子都知道該站在哪一邊,竭力拉回感度,“你就問小恒不問我,我也很久沒見您啦。”

淩老先生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妍妍也長大了,你們有給她考慮婚事嗎?”

“小妍今年才上大學。”淩夫人的笑容十分勉強,“等她畢業了再考慮婚事也不遲。”

淩老先生可有可無地說:“早點相看起來,有合適的先訂下。”

“是是,我一定留意。”淩夫人賠笑。

然後,這頓飯就沒有然後了。

淩老先生喝了幾口湯羹,吃了幾口魚和豆腐,便沒了繼續吃飯的胃口,說要去休息一下,晚點再叫他們去書房談話。

隨即,淩先生表示自己吃飽了,陪同父親一起退場。

剩下的人不由多看了眼淩凡。

他似乎一點不怕淩誠搞什麼小動作,悠哉悠哉地繼續吃,時不時還讚一聲大廚的手藝,堪稱全場最從容的人……之一。

另一個從頭吃到尾,毫無壓力的例外,自然是言真真了。

粵菜清淡且個頭小,許多菜都是一口一個。她吃相不算粗魯,速度卻很快,每道菜分配到碗裡沒多久,就被吃了個乾淨。

沒人留意的時候,淩恒還把自己的一碟蝦餃推到了她手邊。

她吃得非常痛快。

但眼緣這種東西奇妙就奇妙在這裡,言真真的“特彆”,落在淩恒眼裡,緩解了他糟糕的心情,而在他小叔淩凡那裡,卻是從頭到尾的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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