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他是大善人(九)(1 / 2)

室內空氣一時凝滯,鴉雀無聲。

蘇秀珍在心裡歎了口氣,看向低頭不語的丈夫,心中複雜又酸澀。

在她婚後的時光裡,當數近來最為快活自在,丈夫追求事業、體貼她和女兒,雖說那捐錢的老毛病還沒改掉,但每回都向她打了報告,並預留出家庭開支、儲蓄需要,不再像從前那樣本末倒置。

到了她這個年紀,也沒什麼感情需求,隻希望家中和煦,女兒茁壯成長,一切順了她的心意,可她卻越發不安起來,好幾回夜深人靜,她悄然驚醒,生怕枕邊人回到從前那樣子,又把家裡的錢儘數倒騰出去,哪怕這錢存在她名下的儲蓄卡內,丈夫也從不過問密碼,蘇秀珍依舊心有戚戚。

當年國家廢除土葬,裴鬨春的骨灰便在陵園裡買了位置存放,掃墓的時候,也是往陵園去,蘇秀珍沒再踏足丈夫老家的村莊,偶爾丈夫私下下村,都是去做善財童子,她便更對到村子裡沒什麼好想法了。

“我……”裴鬨春眼神在妻女間徘徊,有些猶豫自己是否是操之過急。

他深知道蘇秀珍和裴初晴心上的那根刺從未被取下,隻是現在被彆的東西掩蓋住罷了。

他勉強笑笑:“其實不去也沒事,學校那邊假期不多……”

“鬨春,你要去村裡頭做什麼?”蘇秀珍整理了心情,“春節期間村裡應該也挺忙,咱們去到那會不會麻煩彆人?”當年長輩離世,丈夫的戶口也遷了出來,後來不曉得丈夫如何和村裡商量的,就沒在村中保留住房和宅基地。

此刻她倒是已經不太畏懼回村了,畏懼有什麼用呢?

要是裴鬨春真打算繼續做大善人,她攔著不讓回村也沒用,要是對方隻是想回去看看,她又有什麼可反對的呢?

裴鬨春解釋:“我想帶你們到村子裡住三天,我和村長那聯係好了,二伯他們房子大些,我借了兩間房,剛好夠我們住。”這事情他準備了挺久,“這時代變得很快。”他表情感慨。

“也不知道以後村子會成什麼樣。”裴鬨春長歎口氣,“我想趁還沒大變之前帶你們倆看看我長大的地方。”

蘇秀珍有些怔忪,丈夫說的這想法,倒是她沒預料到的。

裴初晴調整得慢些,這下才改了那有些僵的臉,又躊躇又向往:“爸爸長大的地方……”

她曾經偷偷翻過家裡的相冊,看過爸爸畢業的照片、剛入職的大合照……爸爸是怎麼長大的呢?她好像被勾起了好奇,同時,她又忘不了以前爸爸下鄉去看學生,灰撲撲的回來,帶著一網兜雞蛋,被媽媽破口大罵的樣子。

裴鬨春挺唏噓:“村子聽說變化很多,好些年輕人出去打工了,賺到錢就把長輩接出去,也就趁過年能多見點人,以後就難說了。”原身當年出來讀書太早,在村裡連親戚都叫不齊,父母又走得早,和村子之間聯係不算緊密。

裴初晴小心翼翼地把眼神投注到了媽媽那,她眨著眼有些期盼:“媽,你想不想去?”

都說孩子記仇,可孩子又是最容易給出信任的,蘇秀珍還有些患得患失,憂心忡忡的時候,裴初晴的心裡更多的隻剩下向往。

“我啊……”蘇秀珍迎著女兒的小眼神,又注意到丈夫似乎挺失落,終於點頭同意,“行,去。”

說完這幾個字,她如釋重負:“去看看也好,就當旅遊了。”這可不是旅遊,算得上體驗生活了,她苦中作樂地想道,也可以讓自家初晴鍛煉下。

“好哦!”裴初晴立刻鼓掌,很捧場,嘰嘰喳喳了起來,“爸爸,村裡頭有什麼好吃的嗎?”她想起有同學說去農家樂遊玩的事情,略帶些期待,隻是對農村還沒有真正概念的她,哪裡曉得真的農村和農家樂完全是倆碼事。

“嗯……”裴鬨春沒好意思騙女兒,“不太好玩。”

“爸爸騙人。”

“那挺好玩的?”裴鬨春被女兒凶巴巴這麼一看,隻能隨口應道。

“哇,太好了!”裴初晴開心地跳了起來,回憶同學說的項目——釣魚、喂鵝、采野果、騎馬……

裴鬨春神色有些茫然地看著妻子,沒明白,怎麼還帶強迫自己騙人的?

蘇秀珍被逗笑,挑眉用口型暗示丈夫“自求多福”,這到時候女兒見到真實的農村,不開心可不管她的事情。

……

“爸,還要多久到呀?”裴初晴奄奄一息地靠在媽媽肩頭,臉色蒼白,她剛剛才因為暈車吐過一回。

“就前麵了,再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裴鬨春看了下時間。

村裡的路,還是六十年代頭修的,早就已經坑坑窪窪,剛離開縣城外平整的公路沒多久,這輛專門負責縣村交通的公交就搖搖晃晃起來。

一上車,沒有經驗的初晴就一眼瞧中了最後的四人整排位置,裴鬨春試圖勸阻,卻沒攔得住格外激動的女兒。

這做車也有講究,像是這種公交類的大車,越是後頭,越壓不住重心,凡是道路稍微顛簸些,能震得人頭暈目眩,屁股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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