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 裴氏集團可以說是腥風血雨, 在業內留下不少神秘傳說, 在諸多坊間傳聞中,能推斷出最靠譜的說法,就是有人趁著裴總人不舒服,借機上位, 仗勢欺人,壓著小裴總,不給對方麵子,這欺負了小的,就等著老的來, 裴總身體一轉好, 就到公司來料理人了, 殺伐果斷如他,一出手, 直接要公司好些蛀蟲關係戶連根拔起, 不少培養多年的人才被順勢提拔, 明明是一場病, 卻直接完成了集團中層領導的更替任務。
人常說紅顏禍水,可這回活生生的例子倒是出現了,禍水的可不是美人,反倒是長得不好不壞的富公子。”
老鄭站在裴鬨春麵前,抑揚頓挫地念著帖子,情緒還怪充沛地, 他念兩句,就要大笑兩聲,手拍著腿:“笑死我了,老裴,你本事了,你現在可是藍顏禍水了。”
“你笑夠了?”裴鬨春皮笑肉不笑地瞪著對方。
老鄭並未感到來自好友的殺氣,他隻想暢快地取笑好友一把,他剛剛念的,是這兩天在網上引發許多人關注的豪門揭秘連載貼,其中這是最紅火的一篇,《傾城一怒為藍顏,裴氏集團內部秘辛》。
“來來來,我念念網友的評論。”老鄭翹著二郎腿,“這個網友說得好,欺負人家兒子有什麼了不起,對了,這小裴總那時候幾歲呀?我來回複一下,這都不知道。誒,有人回複了,有人告訴他了,也就四十左右,哈哈哈,這網友回了一串省略號和兩個字,巨嬰!”
裴鬨春氣得又喝了一杯——白水。
“這條也挺精髓的!”老鄭像是看到了什麼,笑倒在沙發上,“可憐天下父母心,老裴總在家裡生病的時候,自己的兒子居然在自己一手創辦的集團裡被人欺負,他的內心是何等的心疼,何等的難過啊!做父母的,哪個能忍得了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負呢?如果是我,何止是開除,我還要他們混不下去,讓他們知道,這片魚塘,都被我承包了!”
老鄭搖晃著手機:“你看看這用詞,把伯父寫得像上海灘的老大似的!”他又忽然反應過來,指著裴鬨春,“你太假了,他們都不知道你的真麵目,你哪會被人欺負。”
裴鬨春不吭聲,他很委屈。
現在他偶爾陪自己父親到公司,簡直是所到之處聞風喪當,上回有個新來的小男生,撞到了他,一開始沒認出他是誰,被同事那叫又說又提醒的,急得臉都白了,天知道他是個多善良,對體貼人的人。
那天裴正雄跟著他到公司,一到公司就穩坐釣魚台,要他在旁邊的沙發上玩遊戲——這也挺叫人生氣,裴鬨春對這世界的遊戲不太了解,一時情急,被迫玩起了消消樂,而後裴正雄就開始了,一個一個帶總的、帶主任的被輪著叫了進來。
裴鬨春就眼見裴正雄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他從不知哪變出了一整疊的文件,有往來賬戶、有開辦公司查詢,總之各種各樣,琳琅滿目,他將文件推送到來者麵前,手敲著桌子,臉上一點笑容都沒:“聽說這段時間我不在,你替我好好照顧鬨春了是?”
來的人大多有些驚慌,有的擺手否認,有的沉默,有的唯唯諾諾隻是道歉,絲毫不見之前的樣子,裴鬨春頭回感到了裴正雄在這家公司的權威性。
裴正雄的嚴肅臉忽然放鬆了,他笑道:“你要自己走,把該吐的吐了,還是我動手請你走?”他的手往那些文件上又點了點。
明明就這點動作,對方卻均冷汗涔涔,唇色發白,顫顫巍巍地拿起文件,鞠躬致歉,隻說自己會馬上離開。
而這其中,還免不了裴鬨春的遊戲音效。
隻聽著一聲聲地:“good!great!unbelievable!excellent!”人一個個進來又出去,唯有遊戲一關接著一關。
等他消消樂終於過不過去的時候,那些人,也被消除得差不多了。
裴鬨春意識到,這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裴正雄就對一個人心慈手軟過,那就是他唯一的兒子。
當然,也就是在這天後,他莫名其妙背上了無數傳說,公司內部的論壇裡也常常有人匿名用代號在說著這些故事,三人成虎,這故事越傳越誇張,甚至有人說,裴總答應了小裴總,隻要他消除三個小怪物,就開除公司一個人,裴鬨春聽到的時候,真是一臉問號,關鍵還有人真的信了?
事情解決後 ,他迅速地得到一筆錢,便被裴正雄趕出了公司,按照對方的說法,他待在公司裡,影響了裴正雄的工作效率——親眼見過自家兒子,一聽有人來彙報後,就開始點頭**,裴正雄覺得太過辣眼睛,實在忍不下去,立刻趕離了兒子。
裴鬨春便也開始東奔西走地忙活起了自己的小事業,買地前期招標,找合作人,裝修設計,展覽品拓寬……他從一個忙碌的工作到了另一個,隻是這回精神頭很足,一雙眼睛始終明亮得驚人。
在這期間,他還送走了自己的兒子。
裴鬨春和裴少陽能相處的時間實在不算太長,對方學業壓力很大,又在準備出國的事宜,平時能空下來的時間不多,哪怕裴鬨春珍惜住了每一個瞬間,積攢起來也很少。
不過父子倆人的感情在這段時間可以說是突飛猛進,裴鬨春向裴少陽求助後,對方欣然同意,花了不少課餘時間幫忙檢索資料,對博物館的裝修、展覽品的擺放都給出了許多意見。
就在臨出國前,裴少陽還陪著裴鬨春一起到工地那客串了包工頭指導施工呢!當然,外行人指導的模樣,被不少工人取笑,兩父子也不覺得丟臉,和對方傻乎乎地對笑,而後頂著一身灰,一起回家接受了來自裴正雄的狂風暴雨,也就是又被罵了一頓。
“老裴,今天白雪這來了不少新人,你真不留了?”老鄭笑夠了,開始抽煙,他挑眉問裴鬨春,手上的煙在煙灰缸壓灰。
“不了,我要回去和我兒子視頻。”裴鬨春現在在朋友圈裡已經是標準的兒子奴了,從不外宿,以往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行為也不存在了,他和兒子有時差,兒子又忙,基本每天晚上都要和剛下課的兒子視頻聊天。
“老裴你不是!”老鄭不太滿意,以往老裴算是朋友裡配合度最高的,說喝就喝,說完就完,可最近不一樣了,想找個人都難,像是今天他也約了好一陣才約到人,“咱們兄弟,多久沒一起玩了?你這算什麼。”
“你也知道老鄭,我現在搞那博物館忙呢。”
“借口,都是借口。”老鄭心情極差,“我這度假山莊不也托人管了嗎?搞得好像什麼都得親自去做一樣。”
裴鬨春正色,語重心長:“老鄭我也和你說心裡話,你知道我這些年胡鬨的時候多了,沒什麼顧忌,連兒子都不管,兒子現在出國了,我心裡頭掛念,再說,我也不想再起什麼芥蒂。”
“做好防護就得了。”老鄭不耐煩,“你不就是怕給你兒子找後媽嗎?你看圈子裡,除非自己想的,哪個真的有私生子了?是這個道理?”
裴鬨春沉默。
老鄭又繼續講道理:“你也知道,咱們出來聚會能玩哪幾種,不就是吃喝玩樂嗎?你這久不和大家一起,多不合群?你汽車博物館也得人照顧是?”
“倒也不用。”裴鬨春回得挺有底氣,“我虧得起。”
這話倒是挺實在,老鄭認同,他又說:“可兄弟,你這太不對勁了?你又不是出家了,至於嗎?我不管,今晚你就給我留著,要是你兒子不信,你要我來說電話,我保準幫你解釋清楚!”
得,這走不掉了,裴鬨春無奈,在普世觀念裡,老鄭這叫人渣,可問題他們圈子裡就這麼混,突然出個修身養性的,那反倒是異類,更主要的是,這之前,原身可還是個風流種子呢。
他看著老鄭,對方很防備,封鎖了他要逃離的路,裴鬨春心一狠,做出了決斷。
“哎……”他長長的歎氣。
“兄弟,你怎麼了?”老鄭雖然氣不過裴鬨春最近不合群,可還是挺關心他,否則何必為他的博物館跑上跑下,還介紹裝修工隊呢?
“老鄭,你過來,我老實和你說。”裴鬨春伸手招呼老鄭,壓低了聲音,神色有些糟糕,他說著話,老鄭的嘴越張越大,活像是實體的天狗吃月。
……
“取消了,對,晚上活動取消了,你咋話這麼多呢,我說了,我有事!有事不行嗎?”老鄭坐在包間裡,皺著眉頭,伸手一揮,對電話說話很不客氣,這已經是他打的第六個電話了,晚上本來原定要來的人,被他輪流問候了過去,全都通知了活動取消的消息。
老鄭終於掛了電話,和裴鬨春麵麵相覷,包間中一派沉默。
“你這,你這……”老鄭無奈極了,“老裴,你怎麼就不早和我說呢?”
裴鬨春苦笑:“何必呢,說出來不是讓你和我一起煩心嗎?”
“我認識幾個醫生,要不……”
裴鬨春舉手,示意對方閉嘴:“我不想讓彆人知道。”
“也是,這也對……”老鄭語無倫次,滿眼迷茫。
“以後彆再喊我來這種會了,彆的我都好說,這種……”裴鬨春扯扯嘴角。
“兄弟,我一定不喊你。”老鄭恨不得立刻舉手發誓,他保證,“哪個小兔崽子敢喊你參加,我和他們拚了!”
“那我先走了?”裴鬨春又歎氣。
“好好好,我送你走!”老鄭挺熱情,立刻站了起來,拿著外套,沒往身上披,送著裴鬨春一路到門口,迷迷糊糊地就差跟著上車為對方做司機了,等到目送著那車影消失在視線裡,他恍惚地一屁股蹲坐在了包房外的沙發上。
他這好好的一個兄弟,一直挺好的,怎麼就……
怎麼就不行了呢?
裴鬨春開著車回家,隨手打開了車上的歌,終於解決了個難題,他心情格外的好。
[親愛的宿主。]009的聲音忽然響起,嚇了裴鬨春一跳。
[怎麼了?]
009難得熱情:[根據我們觀測,宿主出現了特殊需要,係統將實時提供服務。]
裴鬨春有點不祥的預感,可好奇心害死貓,他忍不住追問:[什麼服務。]
009挺有耐心,特地等到他停車時才向他展示開係統後台麵板,裴鬨春在看到的瞬間,無知無覺地跟著念了出來:[克製**丸,服用後可封鎖某一世界的生理**;**消除丸,服用後可徹底消除生理**(永久性)。”裴鬨春念完了才反應過來,臉立刻黑了]
[我不需要這個。]
009挺堅持:[也許未來會需要呢?]
[未來也不會,永遠都不會!再說了,這不是作弊嗎?]
009聲音微妙:[好的,本係統絕無強買強賣行為的出現,這是法律允許的考試輔助工具♂,歡迎宿主在需要時申請購買。]
嗬嗬,裴鬨春並不回話,他是絕對,不會上這個當的!他可以嘴巴說自己不行,可他絕不可以真的不行!
他帶著怒氣屏蔽掉了來自009的消息,專注於開車,隻想趕快回家,和自家兒子談心,父子倆人現在關係可親近,無話不說。
……
“回來了?”裴正雄坐在客廳裡看文件,見著兒子風塵仆仆地進來,開口便問。
“嗯,回了,爸,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回來?”裴鬨春心裡奇怪,他在裴正雄身上下了大工夫,又是殷勤侍奉、無理取鬨的,又聯合少陽、張伯一起進行了多重作戰,好不容易才讓對方從工作狂變成勞逸結合,可這也頂天了是周末好好休息、不問世事,工作日還是時常加班,都得七八點過了才到家。
裴正雄沒回答,換了個問題:“你今天不是和老鄭一起去玩嗎?”
裴鬨春狐疑地瞅著父親,試圖從張伯那得到暗示卻無果:“隻是很久沒見,找個地方說說話,說完就回來了。”
裴正雄喝了口水,又問:“怎麼不在外麵吃了才回來?”
“我想吃家裡的飯。”裴鬨春回答得小心謹慎,總覺得有陷阱。
“那……你以前的那些夜生活呢?現在老是準時回家,是不是太無聊了?這家裡的飯吃久了,吃一頓外麵的也不錯。”
“我中午的時候不都是在外麵吃飯嗎?”裴鬨春疑惑。
裴正雄就差沒脫口而出中午能乾嘛了,他憋回了話,笑嗬嗬的繼續關心:“爸這不是關心你嗎?怕你天天回來照顧我這個老頭子無聊。”
“……”軟刀子磨肉最可怕,麵對父親難得的體貼關心,裴鬨春是渾身不自在,他往後退了兩步,警戒地看著父親,“爸,你有話直說。”
他又補了一句:“我又不是陪你,我是回來和少陽打電話。”這話也帶著點氣裴正雄的成分,他每天準時回家等裴正雄下班,也是擔心對方又加班得忘了時間,隨便應付晚飯了事。
“我還不能關心你了?”裴正雄被兒子沒良心的話噎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倒也不是不能關心。”隻是,你這關心也來得太突然?裴鬨春記憶可清清楚楚,昨天裴正雄還在擠兌他天天折騰那汽車博物館,折騰這麼久沒能開張呢!
“那不就得了?”裴正雄哼了一聲,“你以前不最喜歡和你那些兄弟們一起玩,不醉不歸的。”他說到兄弟兩個字,口氣有些嘲諷,雖然兒子那些朋友都挺講義氣,對他不錯,可本質上也都是群狐朋狗友。
“我現在改了。”裴鬨春換好了鞋,桌上菜備好了,都能聞到香氣,他眼巴巴地往桌上瞥,“爸,咱們該去吃了?”
“就知道吃。”裴正雄心裡糾結的問題沒能問出來,他說了一句後,也老實往餐桌上去了,得,當爹也是麻煩事,養個兒子,都養到四五十的年紀了,還不懂事,害他連開口問話都不容易!怎麼就這麼不知道配合呢?
這頓飯氣氛十分怪異,裴鬨春是食難下咽,連胃口都比平時差了好些,他埋頭吃飯,不敢同裴正雄對上眼,心裡想不通,吃完飯,放下筷子的裴鬨春毫不猶豫地上了樓,頭也不回,隻想離開這要人尷尬的地方。
裴正雄一直盯著兒子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和張伯對視一眼,二人同時重重歎氣。
“老張,你說鬨春這,究竟是怎麼了?”裴正雄斟酌用詞,小心詢問,“平時我還就指望他改好了,可這突然改了,我心裡怎麼就這麼放心不下呢?”
“老爺,這彆說您,我也擔心呀。”老張應和。
他們倆指的是同一件事,裴鬨春這改邪歸正得太快,一開始忙事業後全情投入,什麼出去喝酒、唱歌,再也沒有過,就連以前三不五時陪在身邊的小姑娘,也無蹤無影了,每天按時按點回家,悶在房裡頭不出來,怎麼就這麼奇怪呢?
裴正雄覺得自己就是“賤”的,以往天天指望著兒子變乖,這變乖了又渾身不自在。
已經到了樓上的裴鬨春,自是不知道樓下兩人的糾結心情,也料想不到,裴正雄竟莫名其妙自己罵自己,他隻是搓搓手,在收拾完畢後,眼看時間差不多,便趴在床上,開始了每天固有的行程。
“爸!”被用支架撐起的平板裡,熟悉的臉出現,是裴少陽。
“少陽,爸是不是吵醒你了?”裴鬨春有些心疼,鏡頭裡的兒子睡眼惺忪,頭發淩亂,正趴在床上傻乎乎地笑。
裴少陽看到了自己的造型,笑出了聲,一邊伸手壓著不聽話飛舞的頭發,一邊樂嗬嗬地同爸爸說話,剛睡醒迷糊,聲音也比平時軟和:“爸,你和爺爺吃過了嗎?今天爺爺又加班了嗎?”
一說起裴正雄,裴鬨春就怨言頗多,他一拍大腿,開始抱怨了起來:“你爺爺今天沒加班,特彆準時回家了,結果不知怎麼地,一直追問我。”他對著鏡頭翻了個白眼,“你爺爺居然非得追問我,為什麼不在外麵留著。”
父子倆長得本來就像,裴鬨春特彆會演,掐著嗓子學裴正雄說話,眉飛色舞:“你爺爺就這麼說,是關心我,可我看他那眼刀子,嗖嗖地,像是要偷偷找我弱點,給我來一刀。”
裴少陽被父親逗笑,在床上滾來滾去:“爸,你這些話可彆被爺爺聽到。”
“放心。”裴鬨春立刻立下Fg,他大手一揮,“我這就是在你麵前說說,在你爺爺麵前我從來都孝順,頂天了的聽話,任他說、任他罵,絕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