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進入黑暗空間, 裴鬨春自詡已有些經驗, 卻不想這回見到的同上回可以說是天差地彆, 出現在他眼前的靈魂上了年紀,頭發半白,皮膚偏黑,身體雖然瘦削看起來卻挺結實, 長袖衣服下露出來的手,全是勞作的痕跡。
“您好。”那人率先開了口,討好地笑笑,眉眼看起來嚴厲,隻要沒表情就有些凶神惡煞的臉, 此刻掛著那樣的笑容, 顯得局促, “辛苦您了,希望您能幫幫我……”
裴鬨春沒見過這樣的人, 對方身上給人的感覺挺矛盾, 他點頭, 認真傾聽對方講述屬於他的人生。
……
這回裴鬨春要進入的世界, 依舊是個普通的言情世界,故事中的衝突頗多,在當年引發無數熱議,被改編為電視劇、電影,並多次翻拍。
的女主遲靚出生在富裕的家庭,父母多年感情不合, 在她小學的時候就選擇了離婚,初中時,父親遲建華再婚,對象單親媽媽周素蓮,對方帶來了和遲靚同歲的女兒周沁,她對這一切充滿了排斥,可進入他們家庭的繼母和想象中的不同,萬事以她為先,父親也一如既往地寵愛著她,她漸漸對他們敞開心扉。
唯一遺憾的是,繼姐周沁許是因為嫉妒,始終和這個家格格不入,她脾氣暴躁,甚至對善良好脾氣的繼母都不知道好聲好氣,遲靚對她敬而遠之,自顧自地過好屬於自己的日子。
高中的年紀,青春期的孩子大多有了許多變化,開始在意外表、在意身邊的同學,在意評價,也就是在這個時間,遲靚同家世、學習成績都與自己相匹配的男主徐少涵產生了曖昧的情緒,而繼姐周沁對徐少涵同樣產生了好感,因此發生了一係列的糾葛,當然,這並不是什麼破鏡重圓的虐戀,男女主互相相許後認定彼此,從不動搖,毫無誤會,繼姐周沁則是裡常見的壞心女配,雖然試圖插足二人感情,沒有成功。
裡,最後提到周沁的章節,講的是遲、徐兩家一同移民國外,在國外大學讀書期間,周沁便搬出家中勤工儉學,畢業後,將多年積攢的錢打到了繼父遲建華的賬戶後,說了聲感謝,便從此不見蹤影,不知去往何處,彼時,這個家中已經誕生了新的生命,周素蓮雖然牽掛女兒,可總不能不顧丈夫兒子到外尋找,便這麼不了了之。
這個結局,在當年廣受好評,完美貼合了讀者“壞人就要遭受報應”的想法,在他們看來,中的繼姐周沁虛榮、貪財,因為母親再嫁才得以享受優良教育、好的生活,貪心不足,對自身毫無正確認知,明知妹妹喜歡徐少涵還要追求,可以說沒有一點好,唯一能說的過去的,就是結束時,沒有自討沒趣的留下,主動離開不再占遲家的便宜。
而這個標準的反派,惡毒繼姐周沁,便是原身的女兒。
原身家境普通,從小身體健壯,不太會讀書,初中畢業後就去當了兵,家裡沒什麼關係、也不太懂部隊裡的事情,等到他年紀稍大,便拿著安家費退伍回家,當年的安家費不算太少,可也絕不算多,在房價飆升的H市裡連個首付都不太夠,可成不了家,也得立業,父母是焦頭爛額,總算幫他找到了條件匹配的周素蓮,婚後不久,兩老陸續撒後人寰,周素蓮也為原身生下了女兒周沁。
兩人文化水平相當,又遇到了當年的改製下崗潮,父母留下的崗位不翼而飛,鬨也鬨過,於事無補,隻得找辦法過日子,原身仗著身體好,有底子,找了個高檔小區做保安,工資不錯,隻是值班時間長,大多時間不在家裡,而留在家中的周素蓮,經過丈夫的允許,拿錢去加盟了個早餐車,每天三四點天蒙亮就得跑去進貨,一般得賣到九十點才能收工,這還不算,她還得回家照顧女兒,忙得是心力憔悴。
夫妻分居久了,總會出問題。
原身不會說話,也不懂什麼討好人的技巧,他隻知道在做保安時少花點錢,把錢都留給家裡,卻不曉得女人比起錢,更需要那兩句哄,曾經愛敬的丈夫,在周素蓮看來愈發惹人生氣起來,她累壞了見不著人,打個電話想去說兩句,對方卻隻是悶不吭聲,點頭就知道道歉,道歉能頂個什麼用?
周素蓮的早點車生意有了點起色,起碼能承擔女兒和自己的生活費,賺的是丈夫兩三倍的她,靜下來時常想,她找這麼個男人圖啥呢?她腦子活,總會想著怎麼賺錢,越發地看不上不知道上進,隻守著那破工作的丈夫,想久了,心就變了,女兒初二的時候,周素蓮同丈夫提了離婚,原身不肯同意,窩在家裡煙一根抽了一根,周素蓮隻是掐著腰,告訴丈夫,她結這個婚就和守活寡差不多,丈夫見天在外頭,家裡裡外她拉扯,她不樂意乾了!原身杠不過妻子,選擇了同意,妻子堅決帶走了女兒。
對於原身這樣的男人來說,一棒子打不出個屁來,這輩子就知道像埋頭乾,賺點錢,吭哧吭哧拉回家,沒什麼花花心思的同時,也沒什麼本事,按照後來的話說,就是個標準直男。
他舍不得老婆,舍不得女兒,可他什麼都做不了。
周沁和大部分孩子一樣,打小愛著自己的父母,她被放養在家裡,最期待的就是站在門口,等爸媽回來的時候,她知道爸爸在外頭辛苦賺錢,沒空回家,也知道媽媽在家開店累得很,能做的就是給他們端杯茶,乖乖聽話,等著一聲誇,她從不開口要什麼東西,因為知道爸媽賺錢不太容易,可有一天,她的天忽然變了,媽媽總是走神,憂心忡忡,然後媽媽忽然對她說:“如果我和你爸爸分開,你要跟誰呢?”她不明白,為什麼要分開,她想過要哭要鬨,可看見媽媽歎氣掉眼淚的樣子,她便不敢哭也不敢鬨了。
事情發展得很快,她還沒反應過來,爸爸和媽媽就分開了,她和媽媽一起離開了從前住的房子,離開那天,爸爸穿著那身她一直覺得挺帥氣的衣服,用力地抱著她,然後被媽媽扯開,她被媽媽拉著往前上車,回頭往後看,隻見到爸爸始終站在那,越來越遠,漸漸地成了一個點,而後再也見不到了。
沒了家庭,原身更認真的投入工作,身邊都是男人的環境,最喜歡聊女人,隻是他心裡不明白,也還接受不了,他的家散了的事實,他帶著三個人的照片,隻要不回家,就能裝作一切如常的樣子,每回賺到錢,他還是像老樣子都打給周素蓮,一是他聽人說要給贍養費,雖然對方沒提,二他知道,周素蓮心裡頭嫌棄他沒用,他想著要是賺多點錢,沒準妻子就肯回來。
周素蓮是個果斷的人,既然分開了絕不心軟,雖然同處一個城市,她從不鬆口讓原身見女兒,她不想因為女兒繼續和丈夫糾纏,也生怕丈夫給女兒什麼不好的影響,她能給女兒更好的生活,何必要女兒被原身纏著呢?她告訴原身,女兒也不喜歡她這個沒用的爸爸,和女兒交往沒那麼緊密的原身信了妻子的話,隻是趁著放假,偷偷在女兒校門口守著女兒,遠遠看著不敢靠近,這也要周沁覺得,父親不要她了。
等到周沁初三那年,公司位於早餐車對麵的遲建華近水樓台先得月,侵入了周素蓮的心房,對方讀書多、文雅、重視家人,有自己的事業,人生規劃,他和她的前夫不一樣,總是一身西裝,風度翩翩,很快,她就為他傾心,決心和對方重新建立家庭,周沁心裡不願意,可隻學會了“懂事”的她這一次,還是選擇了沒吭聲,沉默地看著母親成為了彆人的妻子。
中,女主遲靚自是真善美,事實上,她從未做過什麼大的壞事,可世界上有一種暴力叫做冷暴力,有一種相處方式,叫做排斥,更何況,在有了後爸後,周沁還有了後媽。
周素蓮愛重遲建華,為進入對方的家庭,也做出了許多努力,她討好著對方家中所有的親眷,對遲靚如珠似玉般疼愛,甚至不惜委屈了自己的女兒,她最常對女兒說的一句話,便是那:“後媽難當,你要理解媽媽。”周素蓮告訴女兒,做後媽的,但凡稍微對前妻留下的孩子有半點不好,便會引人非議,重組家庭本就不容易,她不得不如此。
開始周沁是理解的,甚至學著退讓,可時間久了,她發現她沒有那麼大度,她隻有媽媽了,可在媽媽的心裡,她卻漸漸地什麼也不是,她在這個家,像是一片黑色影子,雖然存在,可即使從她身上踩過去也無所謂。
遲靚可以纏著繼父身邊撒嬌說她要新的東西,她不行;遲靚考差的時候繼父生氣,媽媽會擋在對方身前說和孩子計較什麼,可如果她考好了,媽媽看她的眼神卻像是在說,她讓人丟臉了;遲靚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房間裡擺出她生母的照片,在飯桌時提到要去見媽媽,可她不一樣,媽媽說爸爸不要她了……
對方什麼都沒做,隻要在她想和媽媽說話時出現,就能奪去所有的眼光,沒人虐待她,遲靚和繼父對她的態度疏離又有禮,所有人隻是無時不刻地在告訴她,你不是這家人。
高中的時候,她從普通初中轉到了遲靚就讀的私立學校,繼父花了不少錢,她在那受到了不少校園欺淩,當然,這欺淩也絕非是拳打腳踢的暴力又或是電視劇裡的潑冷水關廁所,大家做的是“冷漠”和“排擠”,說到她,就嗤之以鼻眼露不屑,誰和她稍微靠近,能被全班起哄,她像是身上有什麼病毒,要人避之唯恐不及。
而這冷漠的欺淩,在她的日記被翻出時,終於到達了**,她在日記裡寫了她對遲靚男友徐少涵的懵懂心思,在被人高聲念出後,她成為了全班的公敵,遲靚的好友知道她的一切情況,在班裡、學校裡肆無忌憚地傳播,他們人前人後地竊竊私語,說她是保安的女兒,站在她麵前開玩笑地說,下回到小區門口,要不要幫她給他爸爸拍張照片?他們問她,現在在遲家的生活是不是很享受,很幸福?
嘲諷會殺人,周沁一度變得扭曲又失控,她在家裡時不時地歇斯底裡,將母親也推得越來越遠,她聽見母親蹙眉和繼父說:“沁沁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和靚靚學一些。”是她想變成這樣的嗎?既然大家都沒有錯,那錯的人就是自己。
周沁沉默,她埋頭讀書,將遲家花在自己身上的每一筆支出記下,隻等著有一天還乾淨了,便脫離這個家,她想過即刻離開,卻發覺無處可去,她承認自己自私,如果高中還沒畢業就離開家的話,她甚至不覺得自己有生存的能力。
高中還沒畢業,遲家和徐家便為孩子們辦理了出國,她偷偷地去找過父親,卻聽人說父親已經從小區辭了職,那人還笑說,沒準是回去娶老婆了,知道自己真的無處可去也沒有家的周沁,乖乖跟到了國外。
大學畢業,她總算通過兼職攢夠了錢,她將錢儘數轉賬給遲建華,終於徹底地和過去一刀兩斷。
回國的她,無處可倚,帶著兩身衣服和一張照片,她能力很突出,很快就在B城找到了工作,老板和她關係不錯,在國內人脈很廣,她想了很久,托付老板幫忙找一找那個叫“裴鬨春”的男人,還沒多久,老板便告訴了她消息,這個男人在B城的一個建築工地工作,她猶豫了很久,決定找上門,無論如何她身上有點錢,哪怕父女倆再沒感情,她也能幫上一點。
這一去,她看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對方看著她半天,沒認出來,和煦地笑:“小姑娘,你找誰?”
她顫抖的手收在身後,眼淚已經盈眶,她說:“我是裴沁。”她最早的名字,原來爸爸甚至不記得她了。
“沁沁嗎?”她聽見那男人那樣叫她,眼淚落了出來,她想過的,她得不屑地對方說,你以前不要我,可那一刻,她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掉著眼淚,衝到了對方的懷中。
父女二人哭成一團,在破舊的工地宿舍裡談了很久,才知道阻隔了父女那麼多年的隻是誤會和不敢接近。
哪怕女兒去了私立高中,原身也經常在休息日去偷偷看看女兒,他那天看到女兒從學校出來,不少人圍著她,表情不太好看,急匆匆地跟上去,卻聽見女兒哭著大喊:“你爸爸才是保安呢!我爸爸不是保安!”而後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擦著眼淚跑走,他想湊過去安慰對方,卻終於是不敢接近,妻子說的果然是真話,女兒不喜歡他這個沒用的爸爸。
原身怕自己作為保安的身份給女兒丟臉,便辭了工,輾轉的去了幾個工地,也被人欠過薪、跟著人討薪,一年又一年,攢下了不少錢,隻是妻子出國沒給他卡號,錢再也轉不過去。
周沁嚎啕大哭,當年她被人欺負恨了,圍著說——甚至也開始覺得父親的工作是不是有些丟臉,她卻沒想到,她說的話,卻徹底把父親推開。
她像是毫無隔閡般撫摸著父親的手,對方的手上全是繭子,粗得厲害,她拚命道歉,說以後我們好好一起過,是她不好。
可原身不敢回答,他在半年多前確診了癌症中晚期,他沒去治,工地沒給辦醫保這是其一,其二他治病要做什麼呢?他在這個世上沒有牽掛,唯獨對不起女兒,與其去治治不好的病,不如把錢留給女兒好好地過日子,他這輩子一敗塗地,人到了年紀,上午父母,下午兒女,身邊沒有妻子,一事無成。
半年之後,周沁送走了爸爸,她收到了爸爸留給他的一筆錢,足足有一百萬,她甚至不知道爸爸是怎麼攢出的這筆錢,然後她用這筆錢,像爸爸吩咐的那樣買了一套房子——
這一年,周沁找到了家,沒了家,又有了家。
……
聽完故事的裴鬨春神色有些複雜,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靈魂。
對方看著地:“我希望,你能幫我好好地陪在女兒身邊……萬一,萬一她不想在那呆了,就接她回來,上輩子從她小到大,我都沒能好好地做她的爸爸,也不知道這輩子,來得及嗎?”他遲疑了會,又說,“如果可以,替我多賺點錢。”
他沒說理由,裴鬨春讀懂了他的眼神。
對於原身而言,他甚至不認為把女兒接回來是個正確的決定,就連他自己也認定了,他沒有能力給女兒好的生活,若是女兒和他一起,哪能像上輩子一樣成功呢?再者,對於妻子的離開,原身心中也不是全無遺憾的,不管是想證明什麼,還是想讓對方知道他有能力,都需要錢做支撐。
“好,我答應你。”
那靈魂笑了,他笑得不大好看,漸漸地消失在這片黑暗的空間。
考核開始。
……
這是一套裝修精致的套房,大概三百多平方的樣子,裝修精致,沙發旁的桌上放著好看的素色花瓶,上頭插著兩三隻帶露水的花,能看出女主人的生活情趣,倚在花瓶前頭的是一張全家福,照片中一家四人坐在紅色絲絨長椅上,像是父親的那位戴著眼鏡,溫文儒雅地坐在正中的位置,右手邊攬著婦人,那婦人保養很好,眉清目秀,頭發綁著,溫情似水地看著鏡頭,坐在父親另一側的是調皮的女兒,對著鏡頭大笑,眼神清澈,而在婦人另一側的,則是另一個女孩,半長不短的頭發紮在身後,眼神像是在看鏡頭,嘴角笑容,手端正地放在兩側,看起來像是遊離在這三人之外。
“媽,今天的蘋果好吃。”遲靚穿著睡衣,紮著個丸子頭,咬著蘋果,腿隨意地搭在沙發上,同繼母說話,“上回的蘋果可酸了,倒牙。”
周素蓮一聽這話,笑了:“靚靚真識貨,這回的水果可是你二伯母拿過來的,說是從S省朋友果園寄過來的,可不是水果店裡買的。”她比了個大拇指,遲靚很捧場,笑得花枝亂顫。
“女孩子,哪有天天這麼坐的?”正在看新聞的遲建華有些不滿地抬眼,瞪著自家毫無坐姿可言的女兒,“素蓮,你就寵著靚靚,看都把她寵翻天了!現在連好好坐都學不會了。”
遲靚忙坐直,衝著父親比鬼臉:“爸,你怎麼這麼凶的,管超多哦!媽才不聽你的呢!”
周素蓮坐在遲靚身邊,摟著她,也附和:“哪有天天批評我們靚靚的,誰不說靚靚聽話又乖呢?”
“你看你看,哼,媽果然站在我這邊了,才不理你。”遲靚得到支持,耀武揚威了起來。
“真是的。”遲建華裝生氣,又破功笑出來,“拿你們沒有辦法!”他聳肩不管,繼續看著他的新聞,身後的兩母女旗開得勝,興奮地擊掌,互相慶祝取得勝利,絲毫不顧及遲建華就在身邊,要他是好氣又好笑。
靠陽台那的短沙發,同樣坐著個女孩,她頭發披在肩頭,坐得端正,像是在看電視,卻悄悄走了神。
周沁已經習慣了每天一定會在她眼前上演的“幸福一家人”連續劇,演出者包括她的繼父、繼妹和她的親媽,至於她,則是個應該要捧場的觀眾。
明明身處在同一空間,就像有一條無形的線將幾人隔開,她是這頭的,他們是那頭的。
“沁沁,怎麼不吃水果呢?”周素蓮這才注意到了女兒,她將果盤推過去了些,“靚靚說今天的蘋果好吃呢,你吃個試試。”
周沁點頭,默默地從果盤中拿了個蘋果,一口咬下去,酸到了心裡,分不清是心裡酸還是嘴裡酸。
“對了,這次月考成績怎麼樣?”遲建華看的新聞已經結束,開始插播廣告,他回過神,忽然想起這是H市外國語中學月考出成績的時候,“靚靚,你考得如何?”
“爸——”遲靚拖長了聲音,顧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氣很好,不適合談成績。”
遲建華眯著眼:“多少分?”
遲靚低頭,蘋果也不敢吃了,放在桌上,對著手指:“這次我粗心了,稍微考差了一點點,就一點兒,是班級第六,退了一名。”直到現在,她的腿還在晃悠,看起來小心翼翼,卻流露出些不害怕的作態,畢竟遲建華可沒有打罵小孩的習慣,說得再難聽,也絕不帶什麼粗話。
“你看看。”遲建華聲音重了兩分,“你這粗心的毛病什麼時候改?都和你說了幾回了,你升高中部的時候,初中那個班主任都要我說過呢,叫你多檢查,到現在還學不會。”
“我又不是故意的。”遲靚嘟囔。
“你還頂嘴?”遲建華被自家嬌寵得有點過的女兒氣到,罵也舍不得,打也舍不得。
“我錯了嘛,爸,不生氣。”遲靚眼巴巴地湊到爸爸身邊,靠在爸爸肩頭磨蹭來磨蹭去,“我爸最好了,哪裡會和我計較這麼多呢?”
“素蓮,你看看她!”
周素蓮發聲了:“建華,咱們不是談過了嗎?不罵孩子,不說孩子,再說了,靚靚也不是故意考差的,她心裡已經很內疚了,對不對?”她用眼神暗示,遲靚像是小雞啄米般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