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後爸就有後媽(十三)~(十五)(1 / 2)

拍攝場地周邊總是熱鬨, 哪怕今天隻是替身拍攝, 也湊來不少遊客看著熱鬨, 導演後頭有些距離的樹下,放著一把白色的靠背凳,那是裴鬨春特地問道具組借的,他將女兒安置在那。

周沁乖乖聽爸爸的話坐在那, 她腿微彎,上頭搭著課本並練習題,剩下的作業並不多,她向來挺自律,不用人督促, 邊開始自顧自地預習, 做累了, 放鬆的時候,就抬眼看看爸爸, 立刻疲憊儘消, 她總覺得自己像是和爸爸在一起努力, 一同為了未來而奮鬥。

“小裴, 你女兒?”負責管理劇組人員的劉副導演湊了過來,剛又過了一條,重新布景,替身們有時間休息,“看著就挺乖的,肯定考得不錯。”

裴鬨春一聽這話, 立刻積極了起來,一把攬住副導演:“那是,我女兒她是在咱們H市外國語中學讀的,開學兩回月考,都是全班第一名呢!”

“那是了不得了。”到了中年,最愛談的便是兒女的學業問題,劉副導很捧場,“那我以後可得跟你女兒討點筆記,我兒子初中呢,就讀得不咋的!”

“行,過後我幫你問問我女兒。”裴鬨春沒幫女兒答應下來,不管什麼決定,還是要以女兒的意願為主。

“對了,張總和我說,你想多接幾份工作?”劉副導接著便說,他早上剛睡醒,就收到張總的短信,對方拜托他照顧下裴鬨春,有什麼合適的機會替他介紹一番,他心裡估計張總找了不止他一個人,裴鬨春自進組來,表現挺好,甚至還兼任了部分武術指導的工作,就連導演都誇了,說對方設計的動作很具美感,不突兀又恨流暢,他自是樂意賣這個人情。

“是的,你也知道,現在養個孩子成本可不小。”

“那倒也是!”劉副導說起這事來頗有共鳴,一肚子話想往外倒,“你說說,以前我們不都是隨便在泥地裡打滾就長大,滿打滿算花不掉幾個錢,現在的孩子可不一樣了,花起錢來,就像是流水一樣!”

“所以我想多接幾個活,能多賺點多賺點,要是賺得多了,也能給我女兒攢點嫁妝。”他笑得挺老實。

劉副導沉思,很快想到了什麼,他上下打量著裴鬨春:“你怎麼不試試做演員呢!”他指的是大家總能在電視上看的那幾張熟麵孔,影視城裡總有這麼群人,今天在這個劇組、明天在那個劇組,台詞說多也多、說少也少,純混個眼熟,戲演完了都對不上名字,可錢是實實在在賺到兜裡的。

裴鬨春笑笑:“我急著賺錢。”

“賺錢哪是著急的事情。”劉副導嘴上這樣說,心裡倒是挺理解對方,人不能一口吃成一個胖子,這話誰都懂,可真要穩紮穩打,也要能等得住呀,“讓我想想。”他尋思著自己知道的資源,影視城就這麼大,平日裡大家下了戲就到外頭一起插科打諢地,資源消息自是常常共享。

“沒事,不著急。”裴鬨春笑著說,他想過,等錢攢到一定數量,就去創業也未嘗不可。

“對了,還真有!”劉導看著他,眼睛亮的厲害,一把拉過裴鬨春,竊竊私語般地道,“來,你聽我和你說……”二人到角落裡說了起來。

……

一直到了下午四點出頭,替身的戲份才算結束,接下來的幾場用的是文替,用不上他們這些一看就不像主角們的大老爺們,往日裡裴鬨春會和其他的工作人員或是群演替身聊聊天,探聽消息培養人脈,可今天不同,寶貝女兒在身邊,他恨不得帶女兒插著翅膀就跑。

周沁的小書包,自是又背在了爸爸的身上,隔了一晚上,昨夜的那點忐忑和不好意思,似乎早就不見了,她鎮定自若地挽上了爸爸的手臂,嘮嗑著同爸爸聊著天。

“爸爸,你怎麼這麼厲害呀!還能轉那麼多個圈。”她指的是裴鬨春替女主角做的動作,持劍在樹下轉圈——按裴鬨春的想法,這動作屬實有些做作,轉圈圈能打誰呢?沒準自己轉暈了,還沒碰著對方呢,不過既然導演要求了,他自是很配合。

“爸爸底盤穩,練過,轉起來不暈。”在女兒麵前,裴鬨春絲毫不介意為自己臉上貼金,在女兒麵前替自己說話,那怎麼能叫吹牛呢?那叫自上濾鏡。

“還有呢!那麼遠的東西丟過來,你這麼揮劍,全都掃了下來。”

戲裡有一段,是暗器襲來,女主輕描淡寫用劍掃落,在實際操作裡,丟暗器的成了道具組的成員,鼓著個大風扇,拿泡沫、塑料做的道具就往裴鬨春那砸。

“爸爸學過一點,這些還是可以的。”裴鬨春咳了兩聲,看著女兒的眼光挺開心,耳朵豎起,期盼著女兒的繼續誇獎,隻是周沁像是誇完了,走兩步、蹦躂兩步,一句不吭。

裴鬨春不經意般隨口提到:“對了沁沁,剛剛有人又給我介紹了一份新工作。”

“什麼新工作呀?”正如他想的,女兒好奇的看了過來。

“有個導演,你估計不太認識,叫李正義,最近籌備了一部電影,剛好需要些中年演員,他們給了我一個試鏡的機會。”李導近年來幾部大片都獲得了成功,新戲改編於現實發生的一起綁架案,除去幾個主角,還需要不少能打能演的中年演員,劉副導幫著介紹了個試鏡機會,隻說這部戲需要的配角頗多,幾率挺大,裴鬨春雖然不敢打包票,可還是有些把握。

周沁眨了眨眼,很快反應過來:“我知道的爸爸,那個李導,特彆有名!”她挺激動,李導在國內的名氣那還用說。

“不過現在還不能保證,就等下周去試鏡看看。”

“爸爸一定能行。”周沁立刻給爸爸鼓勁,她扯了扯裴鬨春的衣袖,“爸,你要相信自己,你最棒了!”她心裡沒底,可卻是爸爸的天生“腦殘粉”,無條件為爸爸搖旗呐喊。

“好,謝謝我的小福星。”裴鬨春笑著揉了揉女兒的頭,“你看,我們沁沁一回來,爸爸就有了新的工作機會,有小福星保佑,爸爸相信,這次肯定手到擒來。”

被爸爸誇得不好意思,周沁的眼神飄來飄去,耳朵尖有些發紅,隻是小小聲地道:“哪有。”

臨近下班的點,不少飯點已經開始開門準備,一陣清風襲來,各種各樣飯菜的香氣交織,散發出誘惑人的信號。

裴鬨春看見女兒吸了吸鼻子,便問:“沁沁是不是有什麼想吃的?”

位於兩人旁邊的,是一家麵館,門口打著招牌,好看的方形麵條印刷在宣傳板上,不用進店,就能聞到裡頭的各色味道。

周沁很喜歡吃麵條,可也很久沒有吃過。

以前還在家的時候,爸爸每回從小區回來,常會在周邊的小店打包些鹵麵、拌麵之類的小菜回來,偶爾媽媽也會下廚,煮一份簡單的清湯麵或是鹵麵。

遲家人生活習慣很好,幾乎不外食,凡是在家裡吃,基本都是白飯和清粥,難得便花樣,也不過是從白飯到鹹飯、蛋炒飯的區彆,媽媽很習慣遲家的飲食習慣,唯有她心裡對湯麵戀戀不忘,可身上沒有零花錢,嘴上不敢提,久而久之,便也忘記了自己喜歡吃這東西的事實。

“沒,我們回家吃。”周沁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眼神,她推了推爸爸,“家裡還有菜呢,我們回家吃。”昨晚爸爸走了,她去看了眼冰箱,冰箱裡裝了大半的東西,雞鴨魚肉、海鮮青菜應有儘有。

裴鬨春沒讓女兒推動自己,他站在那不動,回頭看著周沁:“難道沁沁和爸爸這麼客氣的嗎?”又裝委屈,“還是沁沁擔心爸爸沒錢請沁沁吃飯?”

他想直接告訴女兒,不用那麼懂事也可以,可又難以說出口,懂事從來不是錯,可被迫懂事,並不是一件讓人快樂的事情。

父母也會有想撒嬌、鬨脾氣的時候,更何況孩子呢。

“沒有,真沒用。”周沁還是拒絕,“我們回家吃,我昨天看了,今天咱們可以做個青椒炒牛肉、蓮子豬肚湯……”她報起了菜名。

裴鬨春定定看了女兒一會,無可奈何,而後他拉著女兒往麵店走。

“爸,你乾嘛?”周沁一愣。

裴鬨春挺認真:“我不想吃家裡煮的飯,就想吃一碗熱湯麵。”既然女兒不肯任性,那就讓他來好了。

周沁沒說出話,一直被爸爸拉到裡頭,坐在了位置上。

“我要吃海鮮麵。”裴鬨春一眼看中自己的口味,又把菜單轉向女兒,“還是像以前一樣,給你點一份牛肉麵?”他隨手打開桌上辣椒罐的蓋子,那味道剛好,“等等加半勺辣椒,拍黃瓜要不要?”

他說的這是以前一家人外出吃飯的口味,周沁和父親很像,喜歡一樣東西,就得一直吃到膩味為止,不太愛嘗試新的,到了哪,這對父女都是一個海鮮麵、一個牛肉麵。

“嗯。”周沁被爸爸說得恍惚,乖乖點了頭,回到爸爸身邊後,過往的回憶總是反複的出現,像是被拉回了從前,一切都沒有變過,她還是那個,看不見了,可以申請騎在爸爸脖子上頭的小女孩;心情不好了,坐在地上哭得一身臟,被爸爸抱著哄的愛哭鬼。

像是這樣的麵館,湯都燒得翻滾,麵也事先按份備好,點菜沒一會,兩份麵並小菜便上來了,二人各自按照口味放好了調料,終於可以開始吃一頓熱騰騰的晚餐,麵湯熱氣滾滾,撲在臉上,要人看不清表情。

美食總要人內心觸動。

這家麵館挺小,也沒什麼高檔裝修,按照媽媽和遲叔叔的話,就是那種吃了要人鬨肚子的地方,可不知道是眼前的這人在,還是彆的原因,周沁格外的覺得,這份麵好吃到讓人想把舌頭吃了。

“沁沁。”裴鬨春吃麵速度很快,一筷子能夾起三分之一碗的麵,沒一會那碗便空了,和周沁那一根一根吃的方式全然不同。

“嗯?”周沁喝了口湯,燙得眯住了眼。

“以後,咱們父女倆,還有很長的日子要在一塊過。”

周沁點頭,有些聽不懂爸爸話裡的意思。

“所以……”裴鬨春停下了筷子,看著女兒,“沁沁不用這麼懂事也可以。”

周沁聽到這話,立刻低下了頭,她的筷子在碗裡撥弄,被弄亂的麵像是她同樣亂糟糟的心湖。

“如果你有什麼委屈,都得要你忍著,要你憋著,有什麼話,都不能和我說,那我這個做爸爸的,也太失敗了。”裴鬨春壓低了聲音,卻顯得格外溫柔,“我希望不管什麼時候,你有什麼想要的、想做的,都能直接告訴爸爸,我相信你也希望爸爸和你坦誠對不對?”

“爸爸希望你能像從前一樣,偶爾和爸爸撒個嬌,鬨個小脾氣,當然,這個脾氣可不能鬨太過頭,爸爸可能會因為處理不了,當場暈倒。”裴鬨春說了個冷笑話,卻沒逗笑女兒,“這樣,我們兩父女在一起過日子,該有多好啊,你說對嗎?”

“辣椒加的太多了。”周沁無緣無故地冒出了一句話,她抬頭,臉上已經全是眼淚,惡狠狠地抽了好幾張抽紙,往臉上抽,“太辣了,我鼻涕都流出來了。”她沒在意形象,用力抹著眼淚又擤著鼻涕。

裴鬨春隻是看著女兒,這孩子。

“太辣了!”周沁又強調,否認著自己掉眼淚的事實。

“嗯,太辣了,爸爸的湯分你一些好嗎?”裴鬨春拿起碗打算給女兒兌點湯。

“我就喜歡吃辣的。”周沁推拒掉裴鬨春的湯碗,繼續埋頭吃,吃相挺凶狠,喝湯吃麵均是一大口、一大口的來。

她很快就把麵吃了個乾淨,抬頭看著爸爸,眼角和臉都還是紅彤彤的:“我還想吃鹵牛肉!”店裡的鹵牛肉是切片的,沾上特製的調料,味道挺好,由於女兒點的是牛肉麵,裴鬨春就沒點,“還有可樂。”

“喝冷的不好。”裴鬨春看著女兒,眉眼裡全是溫和。

委屈的泡泡忽然蓋住了整顆心,周沁做出了平時自己最嫌棄的委屈臉,眼淚又快掉下來:“我就是想喝嘛,太辣了,我想喝可樂。”

“好好好,沁沁要喝什麼,爸爸都給你弄。”裴鬨春忙不迭地舉手,喊著老板上兩聽可樂並三兩鹵牛肉。

“兩瓶喝不完的。”周沁又道。

“爸爸陪你喝。”

周沁破涕而笑,她抽紙往臉上一糊,擦了個乾淨:“明明是你自己想喝才點的,非說是陪我。”聲音裡帶著點軟綿綿的撒嬌味道,沒什麼哭腔了,挑眉看著爸爸。

“那不是得用我們沁沁做借口嗎?否則我都這個年紀了,還喝可樂,人家沒準指著我說,那老頭也不怕骨質疏鬆,等等喝了爬不了樓梯。”

“才不是老頭。”周沁立刻瞪了眼爸爸,又猶豫,“你少喝點。”

麵館裡的冰箱製冷效果很好,上來的兩聽可樂,外層都帶著些冰冷的水汽,鹵牛肉平整擺盤放好,放在了餐桌中間,看起來頗為吸引人的眼球。

父女倆對著彼此,一口牛肉一口可樂,生生喝出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霸氣感覺,二人還不忘乾個杯。

“嗝。”一口氣喝完了最後一口可樂,周沁沒忍住,打了個嗝,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可心裡挺舒暢,不開心的時候,就該喝可樂,隨著打嗝,像是把心裡所有的委屈難忍儘數打出。

裴鬨春憋著笑,很快破功,在女兒恨恨的小眼神裡笑得厲害,自帶吸引仇恨值的buff,他負責光盤,將剩餘的零碎牛肉撿起來吃乾淨。

可樂帶氣,父女倆吃飽喝足,肚子都脹得厲害,一同慢悠悠地以龜速往家的方向去。

“爸,我想和你學武術。”

“行,回去爸爸就教你。”裴鬨春挺樂意教女兒這個,女孩子還是要學點防身術比較好。

“我想先學空口接白刃。”周沁的眼神在發光,“就是揮來揮去,能把東西打掉的那個。”

“……那不叫。”裴鬨春想為其正名,可在女兒的眼神中敗下陣來,“行,爸爸先教你那個。”

周沁滿意地點點頭,看見路邊的東西,眼神一亮:“爸,晚上我想吃冰淇淋!可愛多也行,三色杯也行。”她都好久、好久沒吃過冰淇淋了。

“不行!”裴鬨春拒絕得飛快,他都鬆口讓女兒任性喝可樂了,怎麼還帶加碼的。

周沁無師自通裝可憐技巧,頭低低:“可我真的好想吃,上回吃冰淇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裴鬨春沉默,艱難開口,“不行。”做人爸爸的要有原則,“這樣,明天爸爸就給你買,今天已經喝了可樂了,先不吃。”要什麼原則!

周沁偷笑:“好,都聽爸爸的。”

裴鬨春無奈,他怎麼感覺,自己被女兒死死抓著了呢?

小區已經到了,周沁不知何時鬆開了爸爸的手,走在前頭,蹦蹦噠噠的,像是隻多動症的兔子,裴鬨春在後頭看著,眼裡全是笑意,被抓著就被抓著了,誰讓這是自己的女兒呢?

……

“靚靚,你在乾嘛。”蘭明潔站在自家好友的麵前,叉腰皺眉,“怎麼半天都不說話的。”她打量著好友,總覺得這一個多月來,遲靚特彆奇怪,雖然每天是照常上課、下課,和她也能聊兩句,可總也不自覺的出神。

“……沒什麼。”遲靚的眼神不住地往旁飄,在那,坐得筆直的正是周沁,對方正在寫著作業,周圍的事情,像是全和她沒有關係似的。

距離周沁離開家,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這一個月來,家裡像是往常一樣,卻又發生了挺大的變化。

繼母和以前一樣總是帶著笑,天天忙裡忙外的,可卻也時不時地走神,每天晚上到周沁的房間,一坐就是好久,是的,周沁的房間到現在還沒收拾,爸爸說了,不管周沁會不會回來,他們理應為她留一間房,繼母聽了似乎心裡好受了很多,可遲靚卻覺得,周沁要是知道了,並不會覺得安慰。

大概整個家,唯一如常的,就隻有爸爸了。

“你又走神。”蘭明潔挺無奈。

“明潔,我們到外頭說。”遲靚拉著好友,跑到了外頭,這是個大課間,用來加餐休息的,可以說挺多話。

蘭明潔不明所以地跟了出去,靠在走廊的欄杆上,聽好友訴說了起來。

“所以,你就是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唄?”蘭明潔皺眉,她安撫著好友,“現在這樣不挺好嗎?你留在家裡,周沁也回到她爸爸身邊,你們都過得好,這不是兩全其美了嗎?”

“不一樣的。”遲靚看著樓下人來人往,“可我心裡過不去。”

“她應該很怪我。”在周沁走後,她的愧疚日複一日的增多,尤其是——她得承認,尤其是每次繼母對她好的時候,她都瑟縮著想要逃避,她好像搶走了彆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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