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是朵莬絲花(二)(1 / 2)

小鎮的每次道路修建, 幾乎都是因為有某領導下來視察、又或是哪個當地的知名老鄉,功成名就, 衣錦還鄉的時候,在酒桌過半, 喝得迷迷糊糊,被勸說得滿麵春風,振臂一呼, 豪捐若乾人民幣, 隻為當地現代化建設做貢獻,當然, 睡醒以後後不後悔就難說了。

現在小鎮裡,已經有過半的工程掛了彆人的名字, 像是最知名的鎮小學, 主教學樓, 就叫做丁金傑大樓;通往旁邊四方村的大橋,旁邊也立著大石頭,刻著華僑李複興的名字。

裴曉白雙手緊緊地抓著背包,往家裡的方向去, 她頭低低, 任憑那有些過長的劉海遮擋了自己的半個眼睛, 走起路來腳步很快,若不是腿還短,沒準都能來一套無影步。

她總喜歡在走路時想七想八,當然這些浮想聯翩中, 是決計沒有中心思想的,總是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而此刻她想的,便是後頭的學校教學樓。

如果以後家裡能夠發大財,她就投資,在這裡建兩棟大樓,一棟叫裴鬨春,一棟叫做裴曉白,到時候那麼多人都要在他們家的大樓裡工作!那到時候,肯定沒人敢說她和爸爸了……

想到最美的地方,裴曉白忍不住露出笑,在幻想裡,什麼都有,她和爸爸便一塊穿著西裝,帶著大紅花——這是根據之前大樓剪彩儀式想象的,然後在主席台上揮著手,下頭老師和同學們全都熱情似乎地鼓著掌,真美。

可這樣的幻想並沒有持續很久,裴曉白忽然感覺後腦勺一痛,被人用力打了一下的她,差點直接超前栽倒,所幸今天的書包不算太重,搖晃了兩下還是維持住平衡,沒有倒下,她立刻轉頭,果不其然後頭是三個學校裡出了名調皮的男孩,這也是平時欺負她的主力軍,她頭低低,二話不吭,直接往前加速要走,試圖小跑起來,可這剛擺出姿勢,便直接卡殼在中間,有人從後頭抓著她的書包,要她動彈不得。

“你,你乾嘛。”裴曉白可不敢用力,她生怕自己的書包壞了,這書包已經縫補了好幾回,要是下回再壞,就怕縫不起來了。

男孩中為首的是王小胖,他家和裴曉白是一個村子裡來的,他笑起來臉上的肥肉都擠在了一起:“你在路上傻笑什麼?有什麼開心的?是不是你媽回來了?”

說到自家媽媽,裴曉白的臉上登時有些黯然,不過情緒倒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畢竟類似的提問,她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沒有,可以放我走嗎?”

旁邊的是李小明,他長得虎頭虎腦的,好奇極了:“裴曉白,我聽人家說,你媽是到市裡去了,怎麼沒帶你去?是不是嫌棄你呀?拖油瓶,邋遢鬼,沒人要。”他學著奶奶平時說自己的口吻絮叨著裴曉白。

“你媽要是再結婚你可怎麼辦呀?你要不去找她吧?沒準還能把她勸回來。”另一個裴曉白不太認得人名。

“她不回來了,我也不去,我要回家了。”裴曉白早就深諳了被“欺負”的技巧,聲音低低應了兩句,便站定低頭不動了,任憑他們說,等覺得沒意思了就能走了。

果不其然,那幾個男孩還沒說兩句,就覺得沒有意思聳了聳肩,準備離開,臨要走了,王小胖還不忘留下一句話:“你這麼悶,估計你爸也和你一樣,我是你媽也不要你們!”

被說了一通,裴曉白倒也沒有太難過,她像隻靈活的燕子,加快了步伐,往家裡跑去,快些到家,快些到家就沒事了。

事實上,這些男孩,還真沒有太大的惡意——是不是有些奇怪?可惡劣行為和惡意本身就不一定是關聯在一起的,他們隻知道裴曉白有個跑了的媽,還是拋夫棄女的那種,鎮上就這麼大,再加上大多是以往村裡遷來的人,流言蜚語隻要說出去,第二天全鎮都能聽到,裴曉白的媽,當年跑得痛快,這種閉塞小鎮,對花邊新聞尤其轟動,各種傳言千奇百怪,有說裴曉白媽是被打跑的,有說她在外頭找了姘頭的,還有說她被騙去做亂七八糟生意的,總之說啥的都有。

久而久之,就連這些孩子也都留了印象,他們倒也不會對裴曉白動什麼手,隻是“童言無忌”的問幾個問題,就足夠要裴曉白回家後難受。

早些年,裴曉白回家時還會委屈,掉著眼淚,撲在爸爸的懷裡,可後來,她就和她那老實爸一樣,學會了認命,反正說一說也不會掉皮,忍一忍總能過去。

誰讓她和彆人不一樣,攤上了個跑路的媽呢?

爸爸說的對,受著就完了,會好的,都會好的,隻是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有點委屈。

裴曉白很快便到了家,她和爸爸住的是一個小院——聽起來是不是還怪高大上,可實際上,在小鎮裡,這樣的小院子,是租金頂天便宜的,而且通常是供給合租,像是他們家在的這一處,便總共住進了四戶人家,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在房子裡百般折騰,總能做出自己合適的空間。

走到自家的小空間,裴曉白便開始折騰起晚飯,小院裡已經拉了電,可大家為了省錢,還是更喜歡用蜂窩煤燒菜,畢竟當地的蜂窩煤價格低廉,隨便買個一車就能用上很久,她趁著回來早,占了個好位置,飯菜一起煮著,還沒學會太多菜色的裴曉白隻會做簡單的白粥炒菜,其他的便也要等爸爸回來再說。

等到飯菜熟了,便惦著腳把東西端到房間裡,自己則到窗邊,趁著光開始做點作業,能省點電費就省上一點,這便也是窮人家的小花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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