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斯年的道歉,寧望舒根本聽不見,他隻是用漆黑的眼睛靜靜看著父親。
寧斯年用力抱緊他,吻著他額頭和發旋,足足過了好幾分鐘才平複激蕩的情緒,啞聲問道,“寶寶,告訴爸爸究竟是誰打你,是不是王媽?”
寧望舒抖了抖,沒有做聲。
寧斯年連忙拍打他脊背,接連又問了好幾遍,見他一直沉默以待,隻得安撫道,“寶寶,你不要害怕,爸爸會保護你。”頓了頓,他強忍內疚繼續道,“隻要你說出來,爸爸一定幫你懲罰壞人。但是如果你一直害怕逃避,爸爸隻能把西諺叔叔趕出去……”
“不要!”已經連續十幾天未曾開口的寧望舒驚慌的喊道。
寧斯年心尖顫了顫,強迫自己繼續追問,“不要什麼?不要把西諺叔叔趕出去?那你告訴爸爸究竟是誰打你好不好?你不告訴爸爸,爸爸怎麼保護你?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是爸爸的寶貝,爸爸不可能不在乎你。你知道嗎?”
他儘量放緩語氣,誘使兒子撤掉心防。
寧望舒掙紮了許久才低不可聞的說道,“不要趕走西諺叔叔。是王媽打我,不是叔叔。”他終於抬頭,用綴滿淚水的眼眸直視父親。
寧斯年也濕了眼眶,捧著他的腦袋連連親吻,然後將他抱進懷裡,小心翼翼的態度像對待失而複得的寶貝。
如果不是安裝了監控器,他大概一直會被蒙在鼓裡。誰能想到任勞任怨將他帶大的王媽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他趕走了衛西諺,兒子隻會陷入更悲慘的境地,自閉的症狀也會越來越嚴重。他的那些厭惡,仇恨,怒火,全都宣泄在一個無辜的少年身上,而王媽大概會暗地裡大肆嘲笑他的愚蠢。
想到這裡,寧斯年臉色漲得通紅,活像被人狠狠扇了幾十個巴掌,羞愧難當。
周允晟透過手腕上的智腦看見寧斯年狼狽的表情,低下頭避開針孔攝像機,愉快的笑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邊脫衣服一邊朝浴室走去,站在蓮蓬頭下的時候肌肉微微一僵。
趙軍似乎在浴室裡也安裝了針孔攝像機,而且不止一個,辦事真細心周到。
周允晟扯了扯嘴角,繼續若無其事的洗澡。寧斯年是個直男,應該沒有偷窺大男人洗澡的愛好,再說就算讓他看見了又如何,能少一塊肉?
扮演了無數回反派,周允晟的羞恥心和節操幾百年前就已經被他自個兒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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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斯年從兒子嘴裡問出了真相,這才幫他洗澡換衣服,並一再保證會把王媽趕走。寧望舒很雀躍,但被恐懼折磨的太久,連怎麼笑都忘記了,隻微微扯了扯嘴角,看得寧斯年一陣心酸。
寧斯年在商場上素有‘狡狐’之稱,不難想到兒子被虐背後必定還藏有隱情。試問王媽為寧家服務了一輩子,還任勞任怨將他帶大,為什麼到老反而性情大變?王媽不是變態,虐待兒子自然不是為了滿足私-欲,那她是為了什麼呢?
寧斯年相信利益是促使人類活動的本源力量。王媽虐待兒子是因為她能從中得利。那麼誰又能從兒子被虐和西諺被逐中得利呢?
寧斯年想到了一個人,眉頭狠狠一皺。如果真是她,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更複雜。
父子兩在房間裡膩歪了許久,終於找回了一點曾經相處時的溫馨與融洽。這時,臥室的門開了,趙信芳拎著包走進來,語氣疲憊,“斯年,王媽叫你們下去吃飯。我先換個衣服,你們不用等我。”
寧斯年答應一聲,抱著兒子下去了,看見端坐在角落頂著一頭濕發的少年,柔聲道,“怎麼不把頭發吹乾了再下來。”
你的關心是不是來得太晚了?周允晟內心輕嘲,麵頰卻微微泛紅,裝作受驚一般低下頭。
寧斯年無奈的歎息,再不敢輕易搭話,就怕嚇著他。以往看見衛西諺總是躲避自己的目光,他隻會覺得對方在心虛,現在卻發現那是因為羞怯。他幼年遭受的災難致使他封閉了自己的心靈……跟兒子一樣。
想到這裡,寧斯年內心無比柔軟,暗自發誓今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少年,再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王媽對寧斯年忽然改變的態度感到很驚訝,差點摔了菜碟。正巧趙信芳下來了,兩人飛快對視一眼。
晚餐的氣氛很微妙,寧望舒乖乖窩在爸爸懷裡,一口一口的吃飯,亮晶晶的眼睛時而朝小叔看去,裡麵洋溢著輕鬆喜悅的情緒。周允晟兀自進食,吃飽後低著頭回房,避免與任何人對視。
“寶寶吃飽了嗎?吃飽了跟爸爸去書房看書。”寧斯年見兒子不肯再碰勺子,於是慢慢幫他擦嘴。
寧望舒點頭,眼眸微亮。他其實很害怕爸爸再把他交給王媽。
寧斯年親了兒子一口,抱著上樓。
寧望舒向來很乖巧安靜,得到一套積木能擺弄好幾個小時。寧斯年將他抱坐在膝頭,將積木鋪撒在巨大的書桌上,任他把玩,自己則盯著監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