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帝聽著聽著竟笑起來,將案上一本《淮南子》扔過去,沉聲道,“給你一刻鐘翻閱,隨後背誦出來,錯一字便拉出去杖斃。”
沈父頓時冷汗如瀑,周允晟卻恭敬回道,“啟稟皇上,無需一刻鐘,隻幾息便夠了。”話落撿起書,嘩啦啦翻了一遍,將書遞還給禦前大太監,閉眼背誦起來。
天辰帝捧著書校對,表情由陰冷變成肅然,又由肅然變成驚訝。
“等等,從76頁第三排開始背。”他命令道。
周允晟絲毫沒有停頓,從第三排的第一個字眼開始背,無一錯漏。
“從100頁第六排背。”
周允晟繼續換背。
“從38頁第七排第三個字開始背。”
周允晟點頭,依言而行。他的靈魂力量本就強大,說是過目不忘半點也不誇張,更兼之有超級搜索引擎007在,即便天辰帝找來大周朝最生僻的書,他也能倒背如流。
天辰帝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說不出話,回神後擔心他早就背過這本書,便又使人去翰林院,找了一本翰林們剛撰寫完畢的字典。
字典還未問世,隻編撰人員和天辰帝看過,足有幾百萬字,拿出來厚厚一本。
“給你一刻鐘,將這本字典背出來。”他這次沒扔書,而是讓貼身近侍送過去,語氣也舒緩很多,可見已是有些相信了。
沈父跪在原地,時不時轉頭看看兒子,仿佛不認識他一般。
周允晟應諾,照樣以最快的速度翻完字典,在天辰帝的考校下正背、倒背、攔腰背、斷章背,變著花樣的展現自己過目不忘的能力。
天辰帝徹底服了,沉默良久才徐徐開口,“你既然有如此大才,為何還要事先購買考題?豈不是白白沾一身腥?”
周允晟露出無奈的表情,“啟稟皇上,小民那書童以為小民考不過,擅作主張買了考題。小民事後才知曉,心道考題哪能花幾千兩銀子就買到,定是讓人騙了,故而瞥一眼就丟開了手。小民愚昧,請皇上恕罪。”
天辰帝點頭沉吟,片刻後試探道,“你那兩稅法也不是萬全之策,你可知曉?”
周允晟拱手回話,態度不卑不亢,“啟稟皇上,小民知道,但因策論有篇幅限製,許多話小民未能訴諸筆墨。兩稅法弊端有四:一,長期不調整戶等,不能貫徹貧富分等負擔的原則;二,兩稅中戶稅部分的稅額是以錢計數,因朝廷征錢,市麵上錢幣流通量不足,不久會產生錢重物輕的現象,百姓要賤賣絹帛、穀物或其他產品以交納稅錢,增加了生活負擔;三,
兩稅製下土地合法買賣,土地兼並將會更加盛行,富人……”
他一一細數兩稅法在施行中有可能出現的問題,又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更為合理的一條鞭法和地丁合一,其眼光之長遠,思慮之周全,條理之清晰令天辰帝拍案叫絕。
“來人,給沈公子和沈大人看座。”天辰帝親自走下禦座,扶起兩人,麵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隻要是真正的飽學之士,必能得他優待,更何況是沈懿彬此等堪稱鬼才的人物。
周允晟屁股很疼,坐下後抖了抖,引得天辰帝越發愧疚。兩人從稅製改革談到土地改革,又涉及邊防戰事,周允晟說話精煉,句句一針見血發人深省,引得天辰帝欲-罷不能,恨不得將他留在宮中徹夜長談。
沈父已經呆了,捧著茶杯直愣愣的盯著兒子。
眼看宮中就要下鑰,天辰帝這才想起父子二人還帶著傷,且餓著肚子,於是趕緊傳禦醫和禦膳。打理好傷口又吃罷晚膳,天辰帝親自將兩人送到勤政殿門口,笑問一句,“懿彬如此大才,為何之前卻籍籍無名?”
周允晟臉紅了紅,拱手道,“啟稟皇上,因家父望子成龍心切,若是讓他知曉小民的聰明才智,定然將小民整日拘在家中,不把全大周的典籍看完不讓小民出門。小民是個愛玩鬨的,素來坐不住,故而藏了些拙。”
沈懿彬今年才十七歲,又因繼承了父母絕好的相貌,此時尚且青澀的臉蛋浮上兩團紅暈,竟是說不出的純摯可愛,就連粘在腮側的飯粒子都無損他半點風姿。
天辰帝仔細打量他兩眼,越看越是喜歡,親手摘掉飯粒,朗聲而笑,“你這哪裡是藏了些拙,卻是藏了大拙。”
周允晟麵露尷尬,直說讓皇上見笑了。
父子二人登上馬車,駛出宮門,沈父這才回過味兒來,掄起拳頭對著兒子一頓胖揍,“我讓你藏拙,我讓你藏拙,若非買到真試題麵臨必死之局,你還打算藏一輩子是吧?”
周允晟邊躲邊玩笑道,“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兒子這不是不想當官嘛。當官太累,每天天不亮就要上朝。”
沈父打完了,痛痛快快出了口濁氣,笑道,“你就是不想當也得當,皇上豈能放過你?本以為我沈家已經山窮水儘疑無路,卻沒料我竟生了這麼個好兒子。乖兒子,打疼了沒有?”
周允晟被沈父肉麻的語氣弄得寒毛直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