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麵容純稚可愛,連嗓音都帶著少年人的清澈透亮,令人聽了倍感舒心。太子嗤笑,眉眼卻柔和下來,低聲道了句初生牛犢不畏虎。
周允晟垂頭摸鼻子,視線在太子穿著木屐的腳上轉了一圈。此時倒春寒還未過去,到了夜晚還得穿棉袍大氅才覺得暖和,太子卻穿得十分單薄,腳上竟隻踩著木屐。他難道不怕冷嗎?
心中疑惑一閃而逝,太子已親手遞了一杯酒過來。他連忙接過送入口中,眼眸微微一亮。這是禦酒西鳳樽,且還用滾水溫過,下肚後回味無窮。
太子見他意猶未儘的舔舐唇瓣,粉紅的小舌尖一探一探的,十分招人,心中也很喜歡,勸著他連喝了好幾杯。兩人推杯換盞,談笑晏晏,竟不像初次見麵,活似認識了許多年的至交好友。
陪坐下手的七皇子隻等太子發難便站出來解救沈懿彬,以圖賣沈家一個好,見此情景不由鬱鬱。
太子嗜酒如命,喝完西鳳樽又命人取了兩壇鶴年貢酒放入滾水裡,隻等溫好以後繼續喝。
“空腹喝酒傷胃,用點飯菜墊墊肚子。”見少年臉頰酡紅,目光迷離,太子低聲笑了,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鬢發。
“啊,好。”沈懿彬這幅殼子還很稚嫩,沒練到上一世千杯不醉的程度,周允晟已經有些頭暈目眩。007能夠調整原主的身體狀態,但眼下眾目睽睽,他不好撥弄手腕上的智腦解酒。再者,上一秒還醉醺醺的一個人,下一秒卻奇跡般的恢複正常,這景象也太引人疑竇,太子還在一旁盯著呢。
他埋頭扒了兩口飯,然後呆呆的朝太子看去,控訴道,“這飯菜都是冷的,難吃!”
“正是冷的才好吃。”太子笑得莫名,端起碗認真進食,連進了兩碗才停下,然後繼續喝酒,更不忘大杯大杯的灌身邊的小狀元。
周允晟已經懵了,腦子裡塞滿酒精,飯菜也都頂到了喉嚨,隨時都能吐出來。見太子還要給自己倒酒,他拂開對方,踉踉蹌蹌跑出去。
眾人都以為狀元郎終於不堪其擾,落跑了,不由露出緊張的神情。
太子也如此認為,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手更是置於腰間的佩刀,眸中隱現血氣。本以為好不容易交了個性情相投的朋友,卻沒料也是個不識趣的,如此,倒不如一刀殺了,免得礙眼。
七皇子本欲站出來求情,見太子動了殺念便又坐回去,心道反正沈家已經與本王離心,救了沈懿彬這次未必能得他感恩,反不如叫太子殺了他,讓沈家與太子反目,讓父皇對太子寒心,不失為一舉數得。
諸位皇子與他想的一樣,一時間竟無人站出來勸阻。探花郎掙紮良久,正要開口求幾句情,卻見追著狀元郎出去的大太監又回來了,附在太子耳邊說了些什麼。
太子挑眉,陰沉的麵色瞬間放晴,一句話也沒交代便拂袖而去。
眾人全都懵了,總算見識到了太子的喜怒無常。
禦花園裡,周允晟正趴伏在蓮花池邊嘔吐,正要將身體數據調整為千杯不醉,太子卻來了,眼中含著戲謔睨視道,“幾壺酒而已,你竟醉成這個樣子,真是不中用。”
“我才十七歲。”周允晟控訴,桃花眼濕漉漉的。他被主神抓來時也才十六,還沒到法定的飲酒年齡。雖然輪回了幾萬年不止,但他堅定的認為自己永遠十六歲。
太子越發覺得好笑,呢喃了一句黃毛小子。
周允晟不理他,繼續對著池子嘔吐,見魚兒紛紛浮出水麵吞吃自己的嘔吐物,本來倒空的胃又嘔出幾口酸水,不可思議的說道,“它們,它們竟然吃我吐的殘渣,真是太惡心了!沒想到禦花園裡的魚兒也會如此惡心。”
太子繃不住了,由低笑變成朗笑,笑完掏出手絹,親自給少年擦嘴,動作十分溫柔。他喜歡少年對待自己時親昵而平和的態度,讓他不知不覺就放下戒備和煩惱。
周允晟道謝,扶著他的手站起身,心中微微一驚。太子的手很燙,似乎要燒起來,這顯然不是正常人的體溫。他忍不住湊近了些,隱隱聞見一股藥味,由於五感遠超常人,他分辨出了鐘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礜石,甚至罌粟等藥材。
太子由天辰帝手把手教養長大,頗得其父真傳,從小就顯示出了卓絕的政治天賦,卻在三年前性情大變,不但好奢靡愛享受,且行事越來越恣意猖狂。天辰帝多次將他喚到禦前申飭,卻無論如何都矯正不過來。
周允晟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太子性情大變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