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秀枝這毫無顧忌的拍門,果然驚動了住在付伯林家旁邊的山嬸。
山嬸剛回來,正準備做飯呢,就聽到付伯林家的門被人拍得啪啪響,走到前門一看。就算是沒看到臉,隻看到個背影,山嬸立刻就認出這是她非常討厭的許秀枝。
這女人竟然還找上門來了。
臉皮可真厚!
估計是缺錢了。
要麼就是想讓付正軍過去當苦力用。
山嬸眼皮一抬,聲音挑高:“彆敲了,人都出去了,不在家。”
許秀枝聽到聲音嚇了一跳,等她聽出是山嬸的聲音,心裡一沉。
她抬頭看了看天,還沒黑透呢,這位怎麼就回了?
不賺工分啊?
許秀枝故作鎮定,“嫂子,您知道付正軍他去哪了嗎?”
山嬸鼻子哼了一聲:“找他做什麼?他是你啥人啊?他去哪跟你有啥關係啊?”
山嬸直接把話給堵了回去。
許秀枝聽了這話,心裡一酸,眼淚當時就掉下來了。
可這次她是沒辦法了,才過來找付正軍的。
她平常都不會過來,就是怕人會閒說話。再說了,付正軍相熟的人家都挺討厭她的,她一般不會過來自討沒趣。
這會,是真急了。
她下午回去,她男人突然就抽搐起來,還直吐白沫。
她喂了藥都沒用。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兩個孩子還小,婆家人早在幾年前就不管他男人了,平常有啥事避之不及,就算她去找人幫忙,那邊也是不會理的。
這不是她愛哭,她心裡難受啊。
當年她就不該聽她媽的,嫁給付洪文!
也不能全怪許秀枝她媽。
誰知道乾活一把手的付洪文幾年後會癱在床上不能動彈呢?
當初,付洪文可是比付正軍好多了。
爹媽年輕能乾,還有幾個兄弟,一大家子,多好的勞力啊。
付正軍呢?
家裡剛剛死了能賺錢的兄弟,嫂子也跑了。
還有一個要死不活的老頭,病歪歪的,藥費都不得了!那老頭原本沒病的,可自從知道大兒子死了,就不行了,在床上躺了半年,誰都說他活不了,後來想著孫子沒人管,硬是咬牙撐了下來。
活下來又怎麼樣呢,人老了廢了,乾不了活了,就是負擔。
再加上一個沒長大的大侄子,孰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白花花的錢要往裡填啊。
那麼個情況,嫁過去就是做牛做馬的,侍候老的,拉拔小的。
誰願意閨女過去受苦啊。
許秀枝家裡當然不同意了。
堅決不同意。
他們還指望女婿能拉拔拉拔他們家呢。
許秀枝她媽就是用這些話說服了許秀枝。
許秀枝不傻,想了想就明白了。
她那會年輕,好看,不愁嫁。
後來她跟付正軍就散了。
付洪文家是給彩禮給的最高的,許家就把許秀枝嫁過去了。
得虧當時是付正軍提的分手,散得不算難看,才有後來付正軍幫她養家。
付正軍家是一大隊的,付洪文家在二隊,都是同一個生產隊,但是離得還有些遠的。平常乾活啥的兩個生產隊都是分開的,有時候還會拚比哪個大隊地裡的莊稼長得更好,哪個大隊的人賺的工分更多。
良性競爭嘛。
再說這會。
山嬸看到許秀枝哭哭啼啼起來,瞪了她一眼,“咋的,我罵你了?你哭給誰看呢?”又在那嘮嘮,“一把年紀了,都有兒有女的人了,還這做派!也不嫌丟人!”
許秀枝抹著淚,“嫂子……我就想問問付正軍去哪了,我真有急事,我男人不行了,在那吐白的沫呢。”
“那趕緊送醫院去啊,你過來做什麼。”山嬸看在病人的份上,話軟和了些。
“我一個人抬不動啊,這不就過來找付正軍幫忙嗎。”許秀枝還在抹淚。
山嬸都氣笑了:“幫他幫忙?你也真能耐。你男人兄弟呢,叔伯呢,再不濟還有親爹啊,就在家邊上,咋不去找他們?大老遠的過來找付正軍,你想啥呢?”
“我不是想著,叫毛醫生過去看看嗎?”許秀枝說道。
山嬸道:“行了,毛醫生去縣裡了,你趕緊回家去,跟你婆家人好好商量怎麼弄吧。真虧你做得出來,找個不相乾的人,是看付正軍家沒長輩,好欺負是吧。”
要是老爺子還在,看這女人敢上門!
老爺子要是真活著,就付正軍為這女的這的那些事,那老爺子不得打斷付正軍的腿!
“嫂子,我知道您跟付正軍親近,您跟告訴我吧,要是他回來知道你這樣,也許會生氣的。”許秀枝壯著膽子說道。
要不是婆家人跟娘家人都指望不上,她也不會把付正軍看得跟救命稻草似的。
付正軍不在,她就算讓付洪文的兄弟幫著送到醫院,誰出醫藥費啊?
她就賭付正軍對她往日的那點情份。
山嬸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是的,這許秀枝看著一副鵪鶉樣,沒想到話還挺狠的。
山嬸本來不打算說的,可是這會看到許秀枝這麼猖狂,冷笑一聲,“我咋樣啊?說你了,罵你了?還是打你了?”
山嬸冷冷的看著許秀枝,接下來的更不客氣,“你說正軍啊,他生啥氣啊,他這會在縣裡跟一個年輕的姑娘在縣裡約會呢,談得特彆好。介紹人說了,過幾天就定下來,把結婚的東西買好,就能辦婚宴了。他一個新郎官,放著二十多歲的漂亮大姑娘不要,為你跟我生氣,你真把自己當個人物啊!”
對。
山嬸故意這麼說的。
付正軍就在大隊相親,她非要說縣裡。
為啥?
她怕這姓許的知道後過去搗亂啊,這姓許的不用說啥,過去往那一站,抹著淚喊聲‘正軍’,那相親的姑娘見了肯定扭頭就走啊。
“你說什麼,付正軍去約會了,他要結婚了?”許秀枝不敢置信。
不可能。
前兩天付正軍還送她男人去醫院冶病呢,醫藥費都付了。
怎麼回來說變就變了呢?
山嬸看到許秀枝臉上大受打擊的表情,心裡特彆痛快,“是的,他那麼大年紀了,也該找個知冷知熱的人了,你要是還有良心,看在付正軍這麼些年花的錢的份上,你就彆去拖累他,讓他好好找個媳婦,生個兒子傳宗接代。不難吧?”
這些話跟個刀子似的,紮在許秀枝的心裡。
難,怎麼不難?
許秀枝不願意!
她男人現在病得更重了,就這幾年的事,她還想著,等她男人死了,再拖個二三年,就能跟付正軍在一塊了。
也不愁孩子沒人養。
可山嬸的話完全打亂了許秀枝的計劃。
付正軍這人怎麼這樣,一聲不吭的就去相親約會了?還瞞著她!
付正軍到底想怎麼樣!
二十多歲的漂亮大姑娘,難怪呢。
許秀枝心裡酸甜苦辣都嘗了一遍。
過了一會,她腦子冷靜了一點。
她抬頭,看到山嬸還沒走,像是盯著她。
許秀枝把淚擦乾淨,忽然道,“嫂子,付正軍說過會照顧我的,我不信他會去相親。”
山嬸又一個白眼翻過去。
其實這會,山嬸有點擔心這會付正軍跟付伯林一塊回來的,要是回太早了,就跟許秀枝撞上了。
希望那邊吃飯的時候長一些,讓付正軍再回來得晚一點。
“嬸子,你在這看我乾啥啊,你不是討厭我嗎?咋不回去做飯啊?”許秀枝像是找到了方向,整個人又活了過來,“你在說慌對不對?”
山嬸懶得說了。
跟這許秀枝說話,累得慌。
“行,你不信就算了。”山嬸回屋做飯去了。
她可沒想過去付山梅家通風報信,許秀枝就在邊上呢,這女人心裡精著呢,就怕她不出門。
山嬸還真就不出了。
付正軍相親成不成,看老天爺的意思。
希望付家死去的老爺子能在地底下保佑子孫,讓付正軍過平常日子吧,彆跟這有夫之婦攪和一塊了。
流言蜚語的,也不好聽。
他們這些跟付正軍相熟,知道正軍的人品,幫歸幫,肯定不會做啥出格的事。
可外人不定怎麼想呢。
山嬸回家,安安生生的做飯。
許秀枝就在付正軍家外頭,眼睛死死的盯著山嬸家門口。
這可奇怪了。
她那口吐白沫病得不行的男人這會也不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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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伯林吃得很滿足。
他就正常吃了兩碗,菜也是正常夾,沒專挑葷菜吃。
付山梅可就不一樣了,吃了三大碗,還用紅燒肉的肉汁泡了一飯吃,滿嘴的油。
另一邊。
付小叔跟溫七雨還在吃,溫七雨吃得不多,就一碗飯,現在在喝米湯呢。
她之前一直在城裡乾活,吃的是爐子煮的飯,不像鄉裡的大灶,能煮出好喝的米湯,她就饞這一口。
付小叔正在跟溫七雨說:“我明天要出去一趟,估計好幾天不在呢。”
金花嫂子一直在催,說讓他提著東西去女方家,趕緊定下來。
付小叔一是不想那麼急,二是真有事,就沒答應。
溫七雨道:“巧了,我也是,我之前在親戚家乾活,我媽一門心思想叫我嫁人。我尋思,要是找著個合適的,就把城裡的工作辭了,回家好好過日子。”
付小叔很驚喜啊,“這挺好的。”
他剛才還在擔心,兩人要真成了,那分隔兩地也不是個事啊。
溫七雨笑著點點頭。
他們這麼大年紀了,就是奔著結婚去的,結了婚要個孩子,日子就安穩了。
而且。
溫七雨又瞅了付伯林一眼。
心裡想:要是能生個這麼帥的兒子,那就更好了!當然了,漂亮的閨女也行啊!
崔金花吃飯的空當,往付小叔跟溫七雨這邊瞅了幾眼。
聊得挺好的。
她挨到付伯林身邊,問付伯林:“你小叔要是結婚,你咋想的?”
付伯林道,“這還用想啊,好事啊。”
崔金花拽著付伯林的手,“伯林啊,跟我去屋裡去,我醃了些酸菜豆角,裝點給你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