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她還告訴付伯林一件事:安雪蓮又結婚了,對象是城裡的一位檢查官,年輕有為。
安雪蓮以前交好杜曼,因為她覺得杜曼以後會有大出息。
現在安雪蓮吊到了一個金龜婿,她現在的男人是城裡人,長得好,很有本事,安雪蓮滿意的不得了。
這男人就是有一樣不好,結過婚,有孩子。
安雪蓮現在跟杜曼見麵,有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感。
她跟杜曼說話的語氣都帶著幾分施舍。
杜曼聽出來了,沒在意。
杜曼之所以把安雪蓮的事告訴付伯林,是因為安雪蓮結婚之後,讓人來大隊查過付伯林的底細。
安雪蓮現在的男人是檢察院的嘛。
她現在日子過得順心了,又想起自己之前的‘苦’了,她覺得自己男人是官身,收拾那些沒權沒勢的,不過是張張口的事。
付伯林絕對是安雪蓮的眼中釘肉中刺。
至於趙衛東,軍部跟法院不是一個體係的,管不到那邊。
於是,安雪蓮找地這來查付伯林,想把付伯林之前當混子的時候那些雞毛蒜皮的事都給揪出來,再把付伯林送到牢裡去。
結果,沒查到付伯林的檔案。
安雪蓮現在的男人知道後,立刻叫安雪蓮停手。
戶籍不可能無故消失,出現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
這事到此為止。
杜曼剛把信寫好,正在貼郵票呢。
安雪蓮就來了。
杜曼眉頭一皺,把信夾在書裡,同時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這蜜月期還沒過呢,怎麼就回來了?”
安雪蓮現在跟杜曼也不客氣了,自來熟的坐到杜曼的椅子上。
杜曼以後是有錢人,她以後也是官太太,旗鼓相當啊。
她不比杜曼差!
椅子邊就是書桌,書桌上就是夾著信的書。
信裡頭寫的就是安雪蓮的事呢。
杜曼手心微微出汗。
安雪蓮跟杜曼說:“你把去門關上。”
杜曼沒動,“我等會還要去山上摘裡筍子呢,馬上就要走了。”
“彆去了,我給你錢,你等會去買點好吃的。”安雪蓮大方的抽出一張票子,“給。”五塊錢的!
杜曼臉一冷:“安雪蓮,把錢收起來。”
安雪蓮卻笑了,“你乾嘛生氣啊,這是我給你的,我們是朋友嘛,你拿著用就好了!”
這錢可不用還,這是恩情。
杜曼盯著安雪蓮。
忍住。
安雪蓮現在的老公是檢查院的,她不能激怒安雪蓮。
杜曼走到安雪蓮身邊。
安雪蓮笑容更深,這才對嘛。
杜曼拿著桌上的書,直接往門口走了。
忍是忍得住,可是她不想搭理這人了。
“杜曼,你去哪啊?”
“等會我啊。”
安雪蓮穿著貂皮大衣,腳上穿著有跟的高跟鞋,頭發她沒做,她老公就喜歡她素顏不化妝的樣子。
安雪蓮穿著高跟鞋,沒追上杜曼。
杜曼走得很快,一會就不見了。
安雪蓮怕摔跤,就沒追。
她等了一會,還不見杜曼回來,心裡覺得杜曼太不識抬舉了。
現在杜曼還沒發達呢,就這樣。
以後要是讓杜曼發達了,那杜曼得狂成什麼樣啊?
安雪蓮看了杜曼的小屋一眼。
隔壁的榮伯慢慢的走了出來,看到安雪蓮,“出去出去!這是你該進來的地方嗎!”
他見安雪蓮不走,拿著棍子就開始趕人。
安雪蓮氣死了。
這老東西怎麼這麼識抬舉,她都嫁到城裡了,男人還當官,這老頭是知道的,怎麼也不巴結巴結她。
她穿著貂皮大衣,就是故意回來炫耀的。
榮伯才不怕她!
安雪蓮知道榮伯的兒子將來會有大出息,要是這老頭有個三長兩短,那叫付陽的估計全弄死她。
她權衡了一下利弊,灰溜溜的走了。
她本來想去趙衛東家晃一圈,叫呂紅霞那老東西好好看一看,她離了趙衛東,嫁得更好了!
結果,快到的門口的時候她看到她親媽了。
彭大麗去趙家堵人了,說閨女丟了。
安雪蓮一看,趕緊偷偷跑了。
她那個親媽,她算是看透了,她吃苦的時候親媽是半點影都見不著的。現在她享福了,她也不想叫親媽跟著喝湯。
後來安雪蓮再也沒有回來過。
杜曼倒是樂得清淨,她把給付伯林的信寄出去了。
-
城裡。
出版的周主任一直沒有收到付伯林的回信。信裡他都寫了,叫付伯林把寫好的試卷寄回來,要是不想寄,帶到城裡給他也可以啊。
而且,付伯林的試卷已經在新華書店開始售賣了。
試卷的樣本他都寄過去了。
這付伯林怎麼沒給點反饋啊。
這都好幾個月了,怎麼一點音訊都沒有?
周主任就去找小楊了。
付伯林是小楊帶來的。
周主任找到小楊,問起付伯林的事時,小楊才想起來,付伯林入伍這事周主任還不知道呢。
於是,小楊把周主任拉到一邊,偷偷的說了。
小楊說完,告訴周主任:“這事您知道就好,彆往外說。”
“糊塗!荒唐!”周主任氣得大罵,“付伯林是讀書的好苗子,怎麼去當兵了!誰勸他去的!哪個蠢貨!”
周主任又找小楊要付伯林現在的地址。
小楊有。
付小叔給他的。
隻不過,付小叔說了:要是給付伯林寄信,你寫得寄些沒用過的郵票跟信封過去。
他那邊不好買。
周主任問了地址之後。
寫了整整五頁紙,除了第一頁是正常寒暄之外,後四頁就是罵付伯林的。
蠢貨。
豬腦子。
怎麼能不學習呢?
周主任接到了首都老友的消息,讀書這事,有轉機了。
就快看到希望了。
付伯林這笨蛋怎麼就……換行了呢。
周主任除了寄信去罵付伯林,同時一過寄過去的還有書,兩箱。
高中的,大學的,還有課外的,更的是試卷,他非要付伯林做。當然了,還說了,要是付伯林不做出試卷也是可以的……
他要看看付伯林現在的水平,有沒有學習,腦子沒用退化了沒有。
-
付伯林又有兩箱東西了。
“是家裡寄的吧,快打開看看。”
“對啊,都分一分,給我嘗嘗味。上次你家那個醃菜,真好吃!”
箱子打開了。
滿滿的兩箱書。
“你們彆走啊,去哪啊,分一分啊。”付伯林叫他們。
結果,那些跑得影子都看不見了。
這書跟洪水猛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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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8月。
溫七雨要生了。
付小叔產房外麵,急得走來走去。
怎麼還沒出來啊?
付小叔手腳有些發軟。
他聽到溫七雨在產房裡叫了,他想進去,可是護士不讓。
人是早上送來的。
這都中午了,孩子還沒出來。
同付小叔一塊來的還有崔金花,溫七雨的父母那邊付隊長幫著打過電話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那邊一直沒人過來。
下午三點,孩子終於生出來了。
是個兒子。
皺巴巴的孩子,跟個小老頭似的。
崔金花:“這孩子長得真俊!”
付小叔抱著孩子,看了一會,就把孩子交給崔金花了,他去看他媳婦了。
順產的。
溫七雨一頭的汗。
付小叔拿毛巾給她擦了擦。
溫七雨往外頭看了看,她家人呢?
還沒來呢。
付小叔道,“可能是在路上耽誤了。”
溫七雨點點頭,習慣性的看一眼自己的肚子。
平了!
孩子呢!
溫七雨一下子驚起來:“孩子呢?”
付小叔趕緊把孩子抱進來給溫七雨看,溫七雨看到孩子,什麼煩惱都忘了。
付小叔給付伯林寫了信,告訴付伯林:孩子叫付錦天,是個男孩子,你當哥哥了。
至於家裡的一些煩心事,付小叔一件都沒寫。
9月,中國教育部在北京招開會議:恢複高考。
人民歡天喜地。
周主任也很高興,但是想到付伯林這個好苗子沒法參加高考,他又忍不住寫了封信,去把付伯林狠狠的罵了一頓。
同時告訴了付伯林一個好消息:付伯林自個出題的試卷,賣脫銷了,正在加印。
付伯林是十月的時候完成任務回來,才知道小嬸生了。
他看著周主任說恢複高考,真是恍如隔世。
要是不出意外,他是打算今年參加高考,然後去上大學的。
就像上輩子一樣,一輩了在學校,讀到碩士,博士,再留學,留校教書。
這樣簡單的生活還挺適合他的。
現在……
人生就像拐了一個彎,跑到另一個跑道上去了。
沒事。
付伯林想好了,兩年後退伍,再去上大學。
至於軍校。
他是算了,試一試不同的生活確實也挺好的,但是他試過之後發現,自己還是更喜歡校園的舒適生活。
這兩年苦就苦一點吧,打磨打磨身體,退伍後,他的身體應該不會像以前那樣,一淋雨就病。
真正說起來,他的軍體拳練得很不錯呢。
指導員都誇過他,他的軍體拳非常靈活。
動作往往都出人意料。
效果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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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後。
付伯林退伍,四月離隊。
“真走啊?”丁大炳望著付伯林。
付伯林一聲不吭,收拾東西。
旁邊的戰友按住付伯林,“這現在這種情況不能走,你還是去醫務室進行心理疏導吧。”
“我沒事。”付伯林抬頭,笑了笑,“7月要高考了,我得趕回去,就三個月了,還要複習一下呢。”
“付伯林,跟我來。”指導員來了。
付伯林還是去進行心理測試了。
他的心理非常健康。
指導員跟宋越他們這些戰友親自送付伯林離開。
指導員問付伯林,“真要走嗎?你這次的表情極為出色,一等功肯定有你一份,你留下來,前程自要不必擔心的。”
這次的越南反擊戰,付伯林的所在的127師也在其中。
付伯林他們的突擊極為成功,隻是,敵人的反撲也很凶猛,付伯林的戰友犧牲了好幾個。
後來付伯林精準的判斷了敵人的路線,帶領隊伍出色的將敵人全部殲滅。
也就說,殺害付伯林戰友的人全部被消滅了。
“我想回家。”
付伯林不想要前程,兩年時間到了,他該回家了。
他,不能再接受自己的戰友突然沒了。
這樣劇烈的情緒波動……他不喜歡。
付伯林離開之後,就脫下了軍裝,換上了便服。
他買了火車票,要坐兩天兩夜的火車。
他買的臥鋪,準備在火車上睡一覺。
付伯林臉上一直沒有什麼表情,他現在乾什麼都提不起勁。
兩年沒見。
他高了些,眉眼的棱角更加鋒利了,不過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白晰,臉上看不見一點毛孔,還是那副小白臉的樣子。
他活動了一下手。
手指還跟以前一樣修長,隻是手勁不是兩年前的他可以比的。
在部隊兩年。
他順利甚至超出預期的達到了自己的目期:提高身體素質。
做到了。
付伯林下火車的時候,感覺很多人看他。
他稍微側了側頭。
幾個小姑娘看著他,嘰嘰喳喳的。
付伯林背著包下車了。
從縣裡到家的那一段路,徒步回去,再也不是問題。
以前的土路變成了石子路。
路的兩邊都是油菜花,一眼望去,看不到邊。
付伯林站在路邊,看了很久。
這兩年一直在緊張的生活,很久沒有這麼愜意了。
一陣風吹過,油菜花隨著風搖晃。
付伯林眼睛都柔和了許多。
真好。
他看夠了,這才背著包重新出發,往家的方向走去。
現在是79年,已經改革開放了。
農民也不再是之前的工分製了,而是包產到戶。
付伯林想:小叔應該也分到了田吧。
不知道錦天現在長什麼樣了,付伯林收到過付小叔寄來的錦天的百日照,穿得紅豔豔的,腦門上點了一個大紅點。
白白嫩嫩的。
到家了。
付伯林倒沒有近鄉情怯,看到自家院門開著,他直接就走了進去。
溫七雨背對著門,正在幫孩子洗手洗臉。
小錦天可調皮了,玩了一身的泥,溫七雨打了小錦天幾下小屁股,小家夥不哭不鬨的,還咯咯的直笑。
小錦天以為溫七雨在跟他玩呢。
小錦天是對著付伯林的。
小家夥先看到付伯林的,在孩子眼裡,付伯林是個闖入自家的陌生人。
小家夥睜著大大的眼,努力的做出最凶狠的表情,瞪付伯林。
付伯林被逗笑了。
溫七雨聽到笑聲眉頭一皺,立刻回頭。
“伯林,你是放假了?”溫七雨又驚又喜。
“不是,小嬸,我退伍了。”付全林笑著說。
“退伍?你去年不是立了二等功嗎,怎麼要退伍呢?”溫七雨還以為付伯林是回家探親的。
付伯林:“我要回來參加高考,上大學。”
他看了看,“我叔呢?”
溫七雨道:“他去插秧了。”自家的田,活還得自己乾。
付伯林問:“分到田了?”
溫七雨提到這事就笑了,“是啊!還有你的呢,也分了!付隊長真是個好人!”
付伯林的戶口遷走了。
按道理,是可以不分他的地的。
可是付隊長跟高會計他們商量過了,也隻能他們幾個知道付伯林去當兵的事。
付伯林還是在回來的。
不管是二年,四年,還是十年,這裡總是付伯林的家,是他的根,他會回來的。
付隊長說服了大夥,給付伯林分了田跟地。
暫時就放在付小叔的名下。
等付伯林回來,再給他。
其他人還以為付伯林戶在這,覺得付伯林是紅日大隊的人,給他田地再正常不過。
付伯林倒沒有特彆在意這些東西。
他把背包放到屋裡,然後走了出來,“小嬸,我叔在哪插秧,我去幫他。”
他把袖子都擼起來了。
“你?”溫七雨遲疑的看著付伯林。
這孩子能行嗎?
“小嬸,你忘了,我可是在部隊訓過兩年呢。”付伯林笑,“走吧。”
他不知道家裡的田在哪,得小嬸帶他去。
付伯林伸手,把付錦天抱了過來。
小家夥撲騰的厲害,不給抱,可是,還是沒逃過付伯林的魔爪。
“錦天,這是你哥哥,叫哥哥。”溫七雨哄著。
付錦天已經一歲多了,會叫人了。
路上,溫七雨小聲跟付伯林說,“你入伍的事沒多少知道,當初我們怕你回來,就一直沒說。”後來有人來查付伯林,付隊長很警覺,後來就跟付小叔說了,之後就更沒聲張了。
付伯林點點頭:“這樣也好。”
一路上。
溫七雨都在跟付伯林說大隊的變化:“杜曼她大伯平反了,回去當官了。”這事挺好的,杜曼跟她爸也返城了。
榮伯被付陽接走了。
說是隨軍去了。
農場也有下放改造的人了,最近就有人去隊委會說想要承包農場。
“對了,現在都不流行叫大隊了,上頭的領導說要改成村,紅日村。隊委會以後也要改成村委會了。”
這兩年發生的事太多了。
小錦天在付伯林的懷裡安靜了下來。
他的大眼睛盯著付伯林的臉瞧,瞧得可仔細了,還伸手,相要摳付伯林的眼珠子。
付伯林伸手,捏著小錦天的手,這手可真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