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柔聲安慰她:“彆害怕,邁克哥哥是個好人,從不亂發脾氣的,這都是那些欠錢不還的癩皮狗的錯。”
莉莉安怯怯地點點頭,露出一絲微笑。
三個人有說有笑,逐漸遠去。
我沒有跟上去,而是拉緊書包,向朱麗葉姐姐家的方向跑去。
朱麗葉姐姐家住在一座幽黑透風的破樓裡,她和她媽媽經常給鄰居們洗衣服賺點日用,她也給我家洗衣服,每次來我家的時候,她總是溫和地笑著,還會誇我長高變漂亮了。
其實,她才是長高變漂亮了的人,她十五歲了,有一頭漂亮的金發,身材凹凸有致,男人們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除此之外,她身上還有另一種東西,一種說不清楚的東西,周圍很多女人身上都有,有時候這些東西會和那溫和的笑容混在一起,變成一張木然的臉。
朱麗葉家的門敞開著,她和她媽媽正在洗衣服,身邊堆滿了水盆。朱麗葉的媽媽是個有點可怕的駝背女人,她的臉像枯樹皮,又黑又糙,滿是皺紋,頭發灰白斑禿,聲音粗啞如同老鴰,就像童話故事裡的老巫婆一樣。她還總是在生孩子,我不知道朱麗葉的媽媽生過多少個孩子,她的肚子總是鼓起來又落下,孩子也總是生下來又死掉。
房間深處傳出嬰兒的啼哭聲,那聲音撕心裂肺,可是沒人去照看一下那個孩子,簡直像是要任由它哭死。
“朱麗葉姐姐。”
朱麗葉濕著手走出來:“安妮?”
“朱麗葉姐姐你快跑吧,你爸爸被喬納森家的人打了,他們說要把你送去妓-院。”我小聲說。
朱麗葉的臉色一點點變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趁你爸爸沒回來,你快跑啊,快跑!”我推推她說。
可她一動都不動,默然半響後,低聲對我說:“謝謝你安妮,我沒事,你回家吧。”
那天,我望著她家漆黑冰冷的樓道口,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朱麗葉姐姐被這個樓道吞噬了,她身上那種說不清的感覺也漸漸清晰起來,像一朵被掐下枝頭的玫瑰花,看上去還鮮豔地活著,可實際上已經死了。
我心情沉重地走出來,結果碰到了海涅。
他站在道路中央,對我露出微笑,仿佛專門特意在等我。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在這裡……
“嗨,安妮,你在這裡乾什麼?”他走到我身邊問。
“來幫媽媽問問,我家的衣服洗好沒有。”我說。
“哦。”他點點頭。
可是下一秒他就像抓小雞仔一樣把我的臉按在了牆壁上,彎腰在我耳邊說:“那就好,我還真怕你來多管閒事呢。”
“放開我!”我尖叫道。
“邁克哥哥他們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孩,被他們發現你做了多餘的事,你父母就該有麻煩了。”
我感覺牆壁上的沙礫已經劃破了我的臉皮,淚水不知不覺溢出眼眶,我大喊道:“我要告訴我爸爸,讓他揍你!”
“你爸爸?那個被人帶綠帽子的瘸子?他連自己的老婆都不敢打,還打我呢。”
“你是壞蛋!你們全家都是壞蛋!”
我嗚咽著,過了一會兒,他放開我,一語不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