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個困難的論題,剛好我也做過研究,可以用實例和他辯駁幾個回合。一開始我有點緊張,邏輯也有點混亂,可當大腦被論題本身占據後,一切緊張就消失了,我坦然地敘述著自己的觀點,像平常寫論文一樣毫不滯澀地宣講著,語言也流暢清晰。反倒是對方始終低垂著眼眸,後期甚至磕磕絆絆,最後他訕笑著看了我一眼說:“抱歉,我的確沒有過類似的案例。”
教授擺擺手讓他坐下,又問:“有誰要繼續與納西斯小姐辯論嗎?”
課堂上稀稀拉拉地舉起幾隻手臂,教授叫了坐在中排的一個人:“哈裡斯。”
那是個金發碧眼的高大青年,他一手撐著下巴,側頭盯著我,另一隻手高高舉起,弗拉維教授叫到他名字時,他迅速起身,還頗為幼稚地向我行了個辯論禮儀,惹得課堂上發出笑聲。
我對這個人印象深刻,且並不是什麼好印象,他在上學第一天,就當著教授的麵戲弄我,結果害得我被鮑威爾教授大罵。但毫無疑問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我從不見他去圖書館學習,可他總能獲得教授們的褒獎。
而且他還是個很善於辯論的人,提出的問題刁鑽又苛刻,我與他辯論了沒多久就敗下陣來,他嘴角掛著挑釁的笑容,略有些自負地問我:“納西斯小姐,您讚同我的觀點嗎?”
我點點頭,毫不戀戰地坐下,在課堂上出風頭不是我的目的,我緊張地看向弗拉維教授,他對我微微一笑,顯然非常滿意,又叫彆人與哈裡斯辯論。
後麵的辯論火|藥味十足,兩個男生唇槍舌劍,互相諷刺,簡直像是要打起來,但我沒有太多心思聽,隻是在弗拉維教授宣布下課後迅速抱著書本跟了上去。
“哦……納西斯小姐。”弗拉維教授發現我跟在他身後,和善地笑了笑說,“你找我有事嗎?”
我垂著眼眸笑了笑,然後緩緩抬起視線,盯著弗拉維教授的眼睛說:“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您。”
我對著鏡子練習過這個表情,因為不想讓自己顯得太諂媚,也不想顯得太做作,如果讓教授以為我有什麼不妥當的目的就糟了,所以謹慎是必須的。
“當然不打擾。”弗拉維教授笑嗬嗬地說,“你今天看上去很精神啊,我記得這是你第一次在我的課堂上回答問題呢,你答辯得很好。”
“很抱歉,因為中學時不夠努力,進入大學後我與同學們相距甚遠,所以有些害怕在課堂上表達自己。”我謹慎地表揚著自己的勤奮,“為了趕上同學們,我每天都在圖書館補習,整個冬天都在熬夜讀書,直到現在才有了一點表現自己的底氣,但顯然……我還差得很遠……我最近看書時遇到了點兒困難,同學們在中學時就研讀過《辯證方法論》,可我覺得那本書太深奧,不知道能否麻煩您推薦幾本參考書籍,供我加深理解呢。”
“也許彆人不知道,但你的努力付出我是知道的,因為你論文的進步肉眼可見,隻是你太過謹慎了,既然有不懂的地方,就應該早點來問我,我是很願意為你解惑的。”他伸手引路說,“來吧,我給你列幾本書。”
下一堂課屬於經濟法學教授史密斯先生。
他就是那位曾把我趕出了課堂的老教授,以嚴厲著稱,在他的課堂上誰也不敢嘻嘻哈哈。
說到蘇格拉底式提問,他真是把這種教學方法貫徹到底了,如果你不夠嚴謹,他可以詰問到你哭出來,所以他課堂上主動回答問題的人一次比一次少。
我也曾被他問出了陰影,但現在總算有了點底氣,不至於被問哭了。所以我一次次舉手,主動回答問題,雖然也被當場批評邏輯不嚴密,論述不謹慎,但過後我向他請教問題時,他並沒有像直斥其他同學那樣斥責我犯蠢,還鼓勵我以後講話時要大聲有底氣。
“既然進入了法學院,就要有我輩之風範,將來你站上法庭,也畏畏縮縮,不敢坦然說話嗎?”老教授十分犀利地瞪著我,在這種目光下,我甚至有些忐忑,害怕自己是不是被看穿了。
一連幾天,我都積極表現自己,主動向教授們請教問題,並不著痕跡地恭維討好某些人。
相比於整天憂鬱煩悶,難以討好的凱洛林女士,教授們雖然看上去嚴肅可怕,可實際上是很樂於接受恭維的。
哪怕最難討好的鮑威爾教授也一樣,在這陽光明媚的好時節裡,再嚴肅冷酷的人也不會對一個柔軟輕快的討好聲說出難聽的話,他們甚至很樂意與我悠閒地散散步,聊幾句閒話。
我抓住機會講述了自己窮苦的出身、讀書的艱難以及對知識的向往,因為都是大實話,所以話語中也充滿了真情實感,隻是過去我覺得正直樸實之人不應該過分褒獎自己,把榮譽和付出放在嘴邊,這有誇耀之嫌,缺乏謙虛踏實的品質,所以不屑做這種事。而現在我總是極力表現自己,所以也時常感到臉紅和難為情。
教授們知道我的過往後都鼓勵我,鮑威爾教授更是以一種隱晦的方式向我道了個歉。
他曾當眾諷刺我是懷著找夫婿的目的進入法學院的,而現在他稱我為許多年輕女性做出了榜樣,應保持下去。
一晃幾天過去了,我一直躲著阿爾伯特斯洛普,可他仍然糾纏我。
這天下課後,他又在路上堵住我,質問我為什麼躲著他,不肯見他。
晌午的陽光正好,我能遙望到河畔蒼翠古樹下的陽椅上有一位看書的老先生,那正是最嚴厲的史密斯教授,他習慣在上完課後去河畔旁的古樹下看會兒書,休息一下。
我望著阿爾伯特斯洛普的眼睛,再一次認真地說了句:“請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之前說過女主又白又綠的,大家相信我不是開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