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摩挲著信封上紅色的印泥,心想她會不會上台呢?如果上台,又會演什麼角色呢?
演出當天,整個小劇場人滿為患,不但哈裡斯來了,連一些教授都到場了。不過受邀人員大部分都數得上名字,中產以下絕無僅有。
劇目是《藍色湖》,作為新式歌劇,這部戲並不稀奇,在各大劇院都是流行節目。
主演叫珍妮·拉塞爾,我聽說過這個女人,今年冬天,她是整個社交界的寵兒,因為一萬金普的陪嫁風靡全城,凡她出現的地方,必然被大批男人吹捧討好。不知道是不是這些男人還不足以滿足她的虛榮心,社交季結束後,居然又跑來大學裡折騰。
“嘖嘖……是她。”哈裡斯就像個苛刻的小報評論員,嘲諷道:“這個冬天我已經被她自彈自唱的曲目折磨過很多次了,這小妞該不會是聽多了追求者的吹捧,就真以為自己的聲音美若天籟吧。”
“你這樣說一位小姐實在太刻薄了。”我說。
“刻薄嗎?那我一定還沒評價過她老鼠一樣的鼻子,扇貝一樣的嘴巴。”哈裡斯笑道。
“彆再說了。”我提醒他說,“你是一位紳士,怎麼能在公眾場合恥笑一位小姐的外貌呢。”
“當我的耳朵要忍受這種折磨時,出於人道主義,我認為自己可以暫時放棄紳士的修養,再適當抱怨一下這位小姐無趣的言行和暴躁的脾氣。”
我無奈道:“沒人強迫你留在這裡。”
“怎麼?你對一萬金普小姐感興趣?提前說好,如果你娶了她,我就要重新考慮我們的友誼了。”
我懶得再理他,而哈裡斯也沉默下來,等待戲劇開場。
演出沒多久,台下就響起了各種壓抑的笑聲。
哈裡斯毫不掩飾地鼓掌大笑:“太有意思了,我不知道《藍色湖》原來是部喜劇,我收回之前的評價,這些小姐們都很有天份……”
安妮·納西斯正站在舞台上,她至今為止隻有一句台詞,正學著身邊的人,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她們從舞台這頭張望到那頭,來回重複了四次……
我旁邊的哈裡斯笑得毫無形象:“我發誓我看清楚你們的臉了,不用再伸了……哈哈哈……”
這種可笑的場景數不勝數。
然後,在全場觀眾的注視下,主角珍妮小姐撲倒了安妮·納西斯……
笑聲立即掀翻了禮堂的屋頂。
珍妮小姐紅著臉跑下了舞台,而另一位更是滿臉通紅,淚眼汪汪,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嚇蒙了。
“都……都給追上去……”她可憐兮兮地站起來,粘粘掉了一半的胡子說。
“嘿?那是你的初吻嗎?”
“愛上她了嗎?快追上去啊!”
隨著台下此起彼伏的調侃聲,姑娘更是耳根都紅了,擋著臉跑下了舞台。
“哈哈哈哈……我的天……”哈裡斯撐著額頭,“我要致敬這部舞台劇的導演,太有才華了……”
女主角跑了,剩下的人磕磕絆絆地演完了這一幕,而下一場戲遲遲不開場,舞台下議論紛紛。
“還演不演?女主角快上場啊!”
“快點上場!”
在一片喧嘩聲中,剛才逃下舞台的安妮·納西斯回來了。令人意外,她取代女主角,唱了最後一場戲。
那雙眼睛裡閃爍著驚慌失措,可輕柔甜美的聲音卻像從遠處傳來的銀鈴,音色清澈得像透明的水晶。望著那如同渲染了櫻桃汁的紅唇,我腦海裡忽然有些飄忽,因為曾經認知的美麗和純真都走了樣,隻剩下了那雙坦率的眼睛。
心房砰砰做跳,理智在得意高歌,唱的曲子卻是遼闊而寂靜的海洋裡,一個朦朧而模糊的輪廓。
我想起一位哲學家說,讓我們去天涯海角流浪,死在印度,死在南美;讓我們去捕獵鯨魚,做個水手,享受風浪;讓我們縱情人生,白天活著,夜晚也活著。
那聲音像清新的海風,讓我心中生出了新芽,我感到了生機,卻也感到了失落,因為她就像天涯海角一樣,有些遙不可及。
歌曲結束了,伴隨著舞台下的歡呼聲,我有些落寞地對哈裡斯說:“結束了,離場嗎?”
“你走吧,我再坐一會兒。”他靜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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