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米嘲諷地笑笑,抱著書本離開了課堂。
他離開後,教授像第一次給我們上課時那樣靜默了一會兒,犀利的藍眼睛掃視過每個人。
“還有人想出去嗎?”他問。
教室裡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很好,繼續上課!”
這件事發生後,雖然到處議論紛紛,可人們也隻是在議論而已,就像在談論著今天天氣很悶,可能會下雨一樣。甚至一周後都不再討論了,這件稀奇事從茶餘飯後的閒談落入了舊聞。畢竟一切都沒變,連物價都沒波動一下,這根本不是什麼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嘛。
周六的傍晚,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安妮小姐嗎?我是阿加,您還記得我嗎?我是薩沙夫人的女仆。”對方的聲音有些急躁。
“發生什麼事了?”我好奇她怎麼會打電話為我。
“您能來一趟嗎?我們夫人很不好……”對方猶豫了片刻,抽抽噎噎地說,“自從裘恩小少爺去世,都一個月了,夫人每天……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您是和她通信最頻繁的人,請您來看看她吧。”
我蒙了,呆坐在沙發上,腦海裡一片空白。
裘恩……死了……這怎麼可能……
自從進入大學,我每天都很忙碌,已經很久沒和薩沙通信了,再次來到她家時,我發現整棟房子安靜地像墳墓一樣。
“夫人從不離開床鋪,她不允許任何人說笑,還叫男仆打死周圍的鳥兒,她不允許聽到任何鳥鳴聲。”阿加憂心衝衝地說,“每次老爺回來,她都和老爺大吵大鬨,老爺罵她是瘋女人,我真害怕他會把她送進瘋人院。”
“我知道了,我去見見她。”
我輕手輕腳來到她門前,房門沒關,裡麵黑漆漆的,還拉著窗簾。
我來到她床前,一個蒼白憔悴到簡直認不出的人正躺在那裡。她緊閉著雙眸,眼角還有淚痕,如果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我都懷疑她已經死了。
“薩沙,薩沙。”我呼喚她。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隻是那雙曾經充滿了光輝的眼睛此時宛若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偶,她呆呆地望著我,好一會兒才發出一絲沙啞的聲音。
“安妮啊,我的裘恩,他死了……”
我想起我們曾笑談著‘希望之心猶如冬日之火,滅之如絕生命’。
我沒有做過母親,所以不能理解孩子對於一個母親的意義,可看著薩沙,我知道裘恩對她而言就是希望之心,因為失去他後,她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阿加說你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吃點東西好不好?”我懇求道。
薩沙搖了搖頭:“你走吧,以後也不必再來了,我們已經道過彆了。”
難以想象這是薩沙,這場婚姻究竟做了什麼,把一個聰明鮮活的女孩變成這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而薩沙又閉上了眼睛,顯然不想再與我交談了。
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又該說些什麼,最後,我起身走到窗前,輕輕拉開一條縫隙,讓天光灑進來一點。
想起初遇的時候,她曾望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說過幾句話,那時候她蒼白而彷徨的神情讓我印象深刻。
“我想做一隻鳥,就這麼俯衝下去,然後自由地飛往遠方,不需要任何落腳的地方,永遠飛翔下去就好。”我輕聲問,“那時候你不曾俯衝下去,而現在卻有那個膽量了嗎?”
床上的人依然緊閉著雙眼。
“我沒資格站在這裡要求你振作起來,因為我沒有失去孩子,所以體會不到你的痛苦,也不懂你的絕望。”
“我隻想告訴你,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遇到你的那天我有多麼欣喜。有那樣一個女孩子,她知性優雅、博學多識、謙遜有禮,簡直是我夢裡都不敢企及的人。她對我那麼好,囑咐我小心,還帶我去看莎美樂,講女王的故事……”
“我以為我遇到了知音……”
“嗬,但終究是不同的吧,你怎麼會是我的知音呢?你這樣的千金大小姐一定沒有體會過在學校裡被人罵婊|子,被人拳打腳踢;沒有體會過沒錢上學,為了上學而低聲下氣;更沒有體會過被男人們當做玩物,惡意的戲弄和調笑。”
“我貧窮、無知,是個女人,所以我不配被平等地對待,我隻能低三下四、忍氣吞聲,被欺負就忍著,挨了打就受著,被罵被笑被看不起我沒有怨言,因為我明白自己貧窮無知,是個女人。”
“所以我向上向上再向上!我用儘了全力,可我的努力也被鄙視和嘲笑!時至今日,他們仍然不把我當人看!即便如此,我也沒有放棄去麵對這一切!”
“你怎麼會是我的知音呢!你隻不過是站在女王腳下,親吻著她的裙角,崇拜著女王故事的人罷了!彆說像女王一樣砍下欺淩者的頭顱,你連麵對這個世界的勇氣都沒有!”
我拉開窗簾,讓陽光灑滿臥室。
“彆倒下去薩沙,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麼,但你要相信,不是隻有你我走在這荊棘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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