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已經不再害怕,還偷偷安慰自己,他們隻想嚇唬嚇唬我,不是真的要殺我滅口,沒想到我隻是僥幸才留了條命。想到這裡,我冒出了冷汗,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她瘋了!隻因為我認識她,就要殺我滅口嗎!有那麼多人都認識她呢,她能一個個全殺光嗎?”
“認識她的人是很多,但能走進那個圈子裡的隻有你,你讓她感覺到危險吧,所以提前下手了。”邁克感慨地說,“昨天還是個見不得人的情婦,今天卻成了貴族,還嫁給了朝廷大員的兒子,她當然害怕暴露,一旦你說了什麼,她就一無所有了。”
我怒極反笑:“我不敢相信她這麼愚蠢,連我都看得出來,黑加爾先生讓她嫁給休伯特是為了對付卡梅倫先生,她現在握在手裡的一切,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罷了。”
“她一直都這麼蠢,莫非你不知道?讓我想想,從漢斯先生的婚禮開始,她妄圖握在手裡的哪一樣東西不是水中月鏡中花呢?”邁克看了我一眼,笑笑說,“很早以前我就說過了吧。”
他坐在窗台上,靜靜地抽著煙,這是個蒼白、高大的男人,有著藍眼睛和一頭濃密的金發,昏黃的燈光下,那明暗交織的色彩讓人想起黃昏時的海岸和漲潮時的海風,有種油畫般神秘湧動的美感。
我想起了他曾經給予過我的一次次提醒和勸告,不由得小聲說了句:“謝謝你。”
可惜他立即就把這種美感破壞殆儘了,毫不遲疑地嘲諷道:“不用了,我是地痞流浪,人渣敗類,當不得你的謝。”
“我……我不……”
“彆這麼虛偽小姐,你沒這麼想過?”
“……”
“彆擔心,我再也不會說要娶你那種蠢話了,我怎麼配得上你呢?大學生小姐,讀了那麼多書,身邊都是貴族少爺,怎麼看得上我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空氣似乎越來越悶熱了。
我的目光又重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那是一具強健的,充滿了力量的體魄。
我從小就討厭體格高大強壯的男人,那總讓我想到拳頭和暴力,想到粗野和獸性。
反而是讀詩歌時,感受到男詩人那細膩溫柔的情感,品味著充滿柔情和憐憫的語句時,會幻想出一位優雅的男士,他是文質彬彬的,溫和有禮的,甚至是有些弱不經風的。
所以此刻尷尬而曖昧的氛圍讓我萬分不適,甚至想奪門而逃。
過了很久很久,終於有雨滴打在了玻璃窗上,不久雨水嘩啦啦落下,水聲仿佛帶走了許多熱量,我才期期艾艾地開口:“真的很感謝你。”
他冷哼道:“安妮小姐從來隻有口頭上的謝意,這種謝還是收回去吧。”
“你在生我的氣嗎?”
邁克熄滅了煙蒂說:“你一定很累了,去睡吧。”
見我一動不動,他又嘲諷道:“哦……因為我還在這裡,所以你怕得不敢睡覺。”
我被他擠懟得氣悶,一言不發地爬上了床。
最後,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離開過,因為我實在太累了,沾了枕頭就睡著了。
清晨他叫醒我,開車把我送回了家。
“你怎麼解釋這個?”在我家樓下,他瞥了眼我的傷口說。
我也在愁,昨天早上就出門了,連個電話都沒有,家裡也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子了,何況身上還有這麼多傷痕。
邁克歎了口氣說:“我陪你上去吧,就說你在街頭遇到了暴|亂,道路封堵,然後……在醫院滯留了一夜。”
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點點頭說:“好吧,謝謝。”
一進家門,我就看到了急紅眼的爸爸和哥哥,他們顯然一夜沒睡。
“我在執行任務時遇到了納西斯小姐,道路還在封堵,我就把她送回來了。”邁克微笑著編造了一場事故,而他義不容辭地幫了陷入無助中的同鄉,一副為人民服務的恭敬姿態。
“太感謝您了,留下來吃頓午飯吧。”爸爸熱情地說。
“史密斯先生執行了一夜任務,一定很累了。”我說。
“不打擾你們的話,我的確有些餓了。”邁克說。
“那快請進吧。”爸爸愉快地說,“之前您幫我們宣傳隊護衛,還幫我兒子拿到了那麼多店鋪經營權,我們總想謝謝你,卻沒有機會,這次還麻煩您幫了我女兒。”
“不必客氣,我們都是新城出來的,應該互相幫助。”邁克說。
我不可思議地看向邁克,而他對我聳聳肩。
一同坐在餐桌前時,我才發現他們不但彼此認識,還挺熟悉的。
哥哥一臉高興地給邁克敬酒:“你們總是這樣,為鄉親們做了好事,卻總是拒絕我們的感謝。”
“都是小事,不值得感謝。”邁克回敬道。
我沉默地看著他們,心想這家夥把自己洗白得太徹底了,連曾經懼怕他們的新城居民都願意和他把酒言歡了。
一頓其樂融融的午餐後,我們全家把邁克像貴賓一樣送上了車。
爸爸低聲嘟囔道:“真是個好小夥,為人仗義,年輕有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