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遙遙地看見車子,忙不迭跟楚獨秀告彆,又跟謝慎辭打聲招呼:“老板,我不白吃你今晚的飯了!太困了,直接回市裡睡一覺!”
謝慎辭:“行,劇場方案我看過了,你可以賽後忙這個,沒有那麼急。”
兩人交往向來直接,有話就說、有事就做,既是上下級也是朋友,開玩笑不耽誤正經事。
“得嘞,那我先走一步。”北河朝楚獨秀揮彆,“你替我多吃點,要是吃垮公司,我就不用乾活了。”
楚獨秀弱弱道:“是誰以前說‘多吃兩盤菜,公司就被薅死了,證明單口喜劇還是不行’。”
還讓她吃垮公司,未免太高估她了。
片刻後,北河乘車離開,門口隻剩二人。
“你晚上想吃什麼?”謝慎辭道,“商良訂了個西餐,也可以去吃中餐,但都要坐會兒車,跟酒店有一些距離。”
演播廳在郊區,附近高檔餐廳有限,必須乘車才能抵達。
“啊。”楚獨秀聽聞兩個選項,頓時感到頭大,猶豫道,“謝總,有沒有中西合璧的選擇……”
謝慎辭望她,靜候其下文。
她硬著頭皮道:“……類似快餐什麼的,融合兩者的精華。”
楚獨秀承認,自己是山豬吃不來細糠,偶爾跟姐姐去高檔餐廳還行,但忙碌一天繼續擺弄刀叉,確實沒辦法讓人快樂。
謝慎辭早有預料,問道:“想要早點回去休息?”
楚獨秀點頭。
“可以,那我們直接回去。”謝慎辭沒有意見,他低頭一瞄手機,又忽然想起什麼,躊躇地試探,“或者,你想不想吃彆的?”
片刻後,酒店不遠處的小街燈火通明,無數小販騎著三輪車過來,搭建出一條簡單卻熱鬨的美食街。
鐵板魷魚和蒜蓉生蠔在高溫中飄散香味,雞脆骨和臭豆腐掉進油鍋,被炸得吱吱作響,路邊麻辣燙有嫋嫋白煙,將用餐的行人環繞,宛若人間仙境。
這是郊區夜裡最明亮的區域,聚集忙碌小販和來往食客。他們用價廉物美的小吃,緩解一天的疲憊及饑餓。
楚獨秀剛一下車,便徹底迷失自己。
她給王娜梨發了條微信,還附上一張小吃街照片,詢問對方有沒有想要的。王娜梨在酒店改稿,被饞得嗷嗷直叫,一連點了好幾樣。
“很好,我們先轉一圈,再確定買什麼,避免後續吃不下。”楚獨秀沉著地部署,“現場吃一部分,再打包一部分回去,這樣都可以嘗嘗。”
謝慎辭見她眉飛色舞,意外道:“這麼開心?”
他得知她對西餐沒興趣,隨口問了一句大排檔,卻讓她激動壞了,車上都要坐不住。
“小垃圾就要吃垃圾食品才會快樂。”她興致勃勃地溜達,雀躍道,“吃完這頓夠我媽打我三天!”
“……”
兩人在煙火氣中穿行,時不時品嘗些小吃,連帶打開話匣子。
楚獨秀繪聲繪色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北河哥力邀我簽約,可謂公司模範員工,他在節目上的混子人設塌房了,謝總真該給他升職加薪!”
北河今天說這麼多,的確是出乎她意料。
“他就偶爾混一混,避免太消耗自己,大事上挺正經的。”謝慎辭道,“他很享受那種渾水摸魚,再冷不丁一鳴驚人的感覺。”
楚獨秀感慨:“原來如此,我們剛剛聊了好多,還交流相似的處境,革命友情又深厚了。”
謝慎辭聞言,他瞥了她一眼,說道:“北河和你還是有些不同。”
“哪裡不同?”
“他要聽見笑聲,才會有安全感,所以生活裡也搞氣氛,比外表顯得要脆弱。”他答道,“你對外界反應,沒他那麼敏感,更多是想要表達,熱衷於分享感受,有沒有笑聲倒無所謂,心態反而要好一點。”
北河最初逗人發笑,帶著一些討好,慢慢調整過來,逐漸保護自己。
楚獨秀平時逗人發笑,更類似天性使然地分享,心態比北河豁達不少。她的姐姐出類拔萃,從小少不了聽外人比較,卻照舊能跟楚雙優關係好,也代表她心智比想象中堅毅得多,不是聽風就是雨的類型。
“你怎麼知道?”楚獨秀驚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她也覺得,自己和北河有點不一樣,但北河的建議是好心,當然要感激地笑納。
但謝慎辭平日一聲不吭,卻會細膩地觀察彆人,甚至做出準確的判斷,讓人大吃一驚。
“這一路就能看出來。”謝慎辭見她神采奕奕,語氣也和緩下來,輕聲道,“即使我不說什麼,你也會開心地聊,不是強迫有回應,而是在享受表達。”
“你在內涵我話多?”楚獨秀睜大眼,“沒給你表達機會,沒讓你開心地聊。”
謝慎辭:“?”
楚獨秀麵露自責,哀道:“是我的錯,不該阻礙謝總表達,應該給您講段子的機會。”
“謝謝,不用了……”他呼吸微窒,忙道,“我聽你表達就很開心。”
這話來得自然,楚獨秀內心微動,她心臟漏跳半拍,又揮去異樣的感觸。
“虛偽,騙子。”她質疑道,“北河哥都勸我簽約,謝總你居然沒提過,看不上我的幽默。”
商總提前訂餐,應該是想聊簽約,但謝總再次推卻,至今沒提起此事。
實際上,楚獨秀不介意外人遊說,就像北河說的那樣,打感情牌也得有感情,不然想坐上牌桌都難。
她隻是好奇,謝慎辭為何不提,明明關係更近。
他當初推動她講單口喜劇,都能默默地做那麼多,現在臨近比賽尾聲,卻沒主動提過簽約,實在是不合常理。
謝慎辭眼眸漆黑,斜了她一眼,神情頗怨念:“你明明知道不是,還故意說這種話。”
他怎麼會看不上她的幽默?
那就不會追著要段子。
這話是在誅心。
楚獨秀無恥地裝傻:“我不知道。”
謝慎辭嘴唇緊抿,似乎在斟酌措辭。數秒後,他喉結微動,解釋道:“我隻是希望,有些話不說,也能被人懂,就像幽默不用解釋,自然而然就領悟了。”
沒準是人如其名,他無法全然釋放,唯恐讓人困擾,多是謹言慎行。
一如他翻爛喜劇書,但真到現實生活中,腦海中構建的段子,一個都講不出來。
繁華璀璨的燈光,熙攘喧囂的人群,兩人被紅塵俗世環繞,耳邊是嘈雜的聲音,卻在熱鬨中感到平和閒逸。他們相處向來隨性,以至於能心有靈犀。
即便周圍人聲鼎沸,楚獨秀注視著謝慎辭,依舊聽清他低緩的聲音,分毫不差,格外清晰。
“一旦費力地糾纏,就會給對方壓力,反而是弄巧成拙,那份輕鬆的默契也沒了。”他垂下眼,睫毛顫動道,“不管是簽約,還是彆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