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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門口的咖啡館,楚獨秀眼看一輛出租車駛來,還沒有看清車內人,就湧生莫名的預感。
果不其然,車門一開,謝慎辭從裡麵下來,依舊身著正裝,但衣領早淩亂,提著一隻小箱子,顯然是輕裝上陣,匆匆從機場過來。
他一路奔波勞碌,神色卻不見頹喪,挺拔的身軀在街邊格外顯眼,如沾染風雪的竹,葉片被侵蝕,風骨猶存。
楚獨秀趕忙奔去,她跑到他的身邊,鼓掌迎接道:“謝老板,大美文城歡迎您,山水人文古韻長!”
儼然一副旅行社導遊腔,恨不得要放文城宣傳片。
謝慎辭抬眼看她,他目光柔和,漆黑的雙眸盈潤,如清水淋漓的黑葡萄,連帶嘴角都上揚。
下一秒,兩人同時在街邊笑了,也不知道究竟笑什麼,好像看到彼此就樂個不停。她和他都沒有說話,就互相盯著對方發笑,似乎都對此幕感到不可思議。
兩人居然在文城碰麵了。
楚獨秀都不懂自己為何笑成這樣,明明應該聊些總決賽的煩心事,偏偏見麵的新奇感衝刷一切,尤其見他眼角溢出笑意,更被自由自在的快活感染,跟節目期間的隱晦截然不同,如同擺脫緊密的漁網,肆意暢快地分享欣然。
許久後,她腮幫子都笑痛,忙不迭捂嘴調整,強壓翹起的嘴角,悶聲自嘲道:“我們好像兩個傻子。”
她和他在街邊發笑,任誰看都不太正常,腦袋有問題的樣子。
謝慎辭一抿唇角,卻也沒收住淺笑:“回家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應該比你好。”楚獨秀湊近他,打量起他臉龐,稀奇道,“謝總,你長胡子了。”
謝慎辭皮膚本就偏白,在光下如同淡色玉石,現在卻有一層淺青色,估摸是這兩天太忙了,根本顧不上這些,難免就有所疏忽。
他聞言,臉上顯露一絲窘迫,當即捂住下巴不看她,彆扭地側過頭去,回避她探究的視線。他略感後悔,早知道在機場休整一下,不該著急忙慌就過來。
楚獨秀窺破他羞惱,她更感興致勃勃,催促道:“我瞅瞅,沒見過你長胡子,好神奇。”
畢竟謝總平時儀表堂堂、像模像樣,能揪住他的小把柄,可謂千載難逢。
他目光閃爍:“……沒什麼好看的。”
兩人從街邊走向咖啡廳,都沒有提工作方麵的事,就像隨意地散散步,好友在外地的相逢,拋開諸多煩惱,徹底放空思維。
謝慎辭拉著小箱子,楚獨秀走在他身側,她聽見行李箱軲轆轉動的聲音,體貼地詢問:“需要我幫你拿行李麼?”
謝慎辭:“沒事,不用。”
“那就好,我也隻是客氣一下。”
“?”
楚獨秀左右環顧,問道:“我們先去咖啡館坐會兒,你稍微休息一段時間,還是找個地方放行李?你大老遠來一趟,有沒有想去的景區,或者想吃的小吃?我可以給你做向導。”
謝慎辭斜她一眼:“好,那你安排景區和小吃吧,我看看你怎麼做向導。”
楚獨秀:“?”
楚獨秀睜大眼,難以置信道:“我就隻是客氣客氣,你不能推拒一下麼?你不該為節目忙前忙後,怎麼還有時間遊玩呢?”
“我沒打算跟你客氣,你都說大老遠來了。”謝慎辭滴水不漏道,“而且我是忙完急事才來的,也該稍微休息一小會兒了。”
楚獨秀為他的厚顏無恥語噎,她眼珠子一轉,靈光乍現道:“行,那我帶你去文城最好玩兒的地方,而且離得很近,走兩步就到了。”
片刻後,兩人站在小區門口,隔著刷卡可開的鐵門,隻見其中有數棟居民樓矗立。
樓下綠蔭茂盛、花團錦簇,建有小亭子供住戶乘涼取樂,偶爾躥過幾個嬉鬨的孩童,極富人間煙火氣的場麵。
謝慎辭眼看她掏出門禁卡,他停步不前,起疑道:“這是哪兒?”
“我家。”楚獨秀故作坦然,邀約道,“上去坐會兒嗎?”
她隻覺自己像誘拐流浪貓的壞人,妄圖綁架代替購買,一路將其引到樓下,終於引發對方懷疑。
謝慎辭陷入沉默,忍不住抬眼瞪她,宛若被此話震撼。
這是最好玩兒的地方?確定不是在玩兒他麼?
謝慎辭心情微妙,欲言又止道:“你就隨便把人往家帶?”
他一度疑心,她真把自己當姐妹,總覺得路帆、王娜梨等人來文城,才應該有這樣的待遇。
“怎麼了?不可以把老板往家裡帶麼?”楚獨秀撓撓頭,迷茫道,“我也沒怎麼上過班,不清楚這些事,但現在沒地方去,而且我姐我媽我爸都在家,你不是見過我姐姐,在台風過境的時候。”
正值下午,現在趕到景區,很快就要關門,確實沒能去的地方。兩人跑去吃晚飯,又未免太早,屬於尷尬時間段。
她覺得帶謝慎辭回家沒什麼,反正家裡不止一人,單純就是休息片刻,等晚上再出去逛逛,還可以開家裡的車,出行很方便。
謝慎辭喉結微動,沉吟道:“家裡人知道我要來麼?”
“我下樓時被他們看到,我姐知道你是誰,我爸我媽隻知道我去接朋友。”楚獨秀道,“你不想去也可以,那就找個酒店休息,但附近條件可能沒海城好,不知道你差旅都住什麼水平。”
謝慎辭來得突然,楚獨秀也沒準備。她在文城跟家人同住,出門瞞不過他們眼睛,就說有脫口秀朋友來看她,描述得比較含糊,沒說謝慎辭的具體身份。
這裡是當地居民較多的區域,附近沒什麼豪華酒店,全都是平價快捷酒店。楚獨秀害怕太寒酸,不符合謝老板身份,才說帶他回家歇息,起碼比酒店環境要好。
“應該去一趟的,但待會兒再去。”謝慎辭思考良久,他終於做出決斷,又道,“我先放一下東西。”
雖然楚獨秀早將總決賽的事拋到腦後,但她的家人們恐怕還心存芥蒂,從節目公事公辦角度來看,他登門向對方致歉,也是理所應當。
而且,從個人私交來看,他都來到文城,拜訪更為正常。
唯一沒料到的是三方會審,楚雙優還從南城飛回來了。
“好的。”楚獨秀見他拉著箱子轉身,她忙不迭跟了上去,痛快道,“那就等你放完行李再說。”
街上,謝慎辭握著手機看導航,他在前麵走了兩步,四處尋覓最近的酒店,又察覺楚獨秀亦步亦趨,尾隨在自己的身後,詫異地回頭:“你要跟著我麼?”
楚獨秀點頭:“嗯,不然呢,你人生地不熟,丟了怎麼辦?”
她現在將謝老板當弱勢群體,畢竟他千裡迢迢趕來,又對文城一無所知,總該有本地人陪伴。
“但我打算找酒店放行李,洗漱一下,換身衣服。”謝慎辭眼神動搖,看似麵無表情,卻隱現出赧意,難以啟齒道,“你確定要跟著?”
“……”
楚獨秀當即啞然,忽然領悟他的局促,耳根瞬間像被火燎了一下。
倘若兩人結伴到酒店,就等於她得陪他開房,難免被櫃台的人誤會。
沒準他沐浴洗漱期間,她還沒合適的地方去,隻能坐屋裡安靜地等,聽著浴室嘩啦啦的水聲,讓人窒息得手足無措。
換衣服就更尷尬了,雙方都沒地方回避,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阿巴阿巴,她是傻瓜,難怪他臉色都變了,八成被她給嚇壞了。
“哈哈哈哈哈……”楚獨秀麵紅耳赤,用乾笑掩蓋自己,趕忙朝他揮手告彆,一溜煙地躥回小區,“那我們待會兒見,你收拾完告訴我,微信聯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