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聘書……”楚獨秀張皇道, “那叫納貓契。”
謝慎辭緊盯她,反問道:“那你怎麼還不納?”
“?”
角落裡,謝慎辭身著深色外套, 站在牆邊凝視她, 一副討說法的模樣,竟像是早有準備。
楚獨秀既好氣又好笑:“這屬於碰瓷了。”
她就是想要買瓶水,不料被他反戈一擊,都不能叫做撿貓, 純粹是貓強勢敲門。
謝慎辭坦然承認:“確實,就是碰瓷。”
“……”楚獨秀語噎片刻,她又晃了晃錢包, “真讓我拿著?”
謝慎辭點頭。
“行, 那我就收下了。”她收進口袋, 威脅道,“有你求我的時候,看你出差怎麼辦。”
他現在放出大話,等坐飛機時就懂,沒身份證有多慘。
不信治不了他的毛病。
謝慎辭聽見她鐵石心腸的發言, 卻沒有被打擊到,反而幽幽打量她, 客觀地評價:“你有好多奇怪的愛好。”
“什麼?”
“不是貓塑,就是掰下巴……”他欲言又止,“還有什麼‘求你’。”
確實怪到家了。
“……”
楚獨秀從售貨機裡取出水, 她揣著錢包憤而離席, 臨走前警告道:“不許在心裡抹黑我的形象。”
她才不是變態。
走廊儘頭一拐,進入演員通道,四周人流減少。
楚獨秀步子邁得飛快, 她鬼祟地回頭查看,確認謝慎辭沒追上來,偷偷取出錢夾,薄薄的並不重。與其說是用來裝錢,不如說用來裝證件,起碼她剛才看,現金比證件少。
要不要再看一眼?
反正他大言不慚,都號稱不用還了。
楚獨秀被強烈的好奇心驅使,索性打開錢夾,仔細端詳起來。
錢夾造型簡約,內在也不複雜,嶄新卻不常用的紙鈔,排列整齊的各類證件,基本就沒彆的東西了,跟他的微信朋友圈一樣,一眼看到底。
她正要伸手合上,發現錢夾內側有條細拉鏈,被現金擋住,並不太起眼,試探地拉開。
一張簽名照被取出來,上麵寫著“楚獨秀”三個字,赫然是她自己幼稚的字跡。
楚獨秀:“……”
她當即將其塞回去,暗惱他像個追星族,怎麼在錢夾裡裝亂七八糟的東西。
*
走廊裡,謝慎辭目送楚獨秀逃走,這才慢悠悠抬腿,拐進了演播廳裡。
商良眼看他進來,蹙眉道:“收收你的表情。”
“什麼表情?”
“嘴巴要翹上天了。”
謝慎辭卻沒壓抑唇角的弧度,他語氣平和,問道:“我們是單口喜劇公司,難道你的生活沒有快樂麼?”
“喜劇的內核是悲劇。”商良無情地吐槽,“看到你們快樂,我就笑不出來。”
演播廳內,台上擠滿了舞美人員,正在檢查決賽的背景。尚曉梅帶領編導們,坐在空蕩的觀眾席內,正在提前開聯排的小會。
演員們暫時還沒有進來,屋內都是幕後工作人員。
“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商良冷不丁道,“有個人想來決賽現場,我覺得你那天忙完,可以陪對方看比賽,我來對接鈴果那邊。”
謝慎辭疑道:“誰要來?”
“你們自己聯係吧。”商良調出聊天信息,將屏幕轉向謝慎辭,示意他看內容。
謝慎辭看完一愣。
片刻後,他回道:“好。”
*
《最強逗樂王》突然夭折,連最終名次都沒有公布,讓外界目光轉向另一檔節目。
有人擔憂《單口喜劇王》失去對手後,每期的內容質量會下降,但楚獨秀和節目組打消疑慮。新人演員帶來豐富題材,成熟編劇提供技巧潤色,讓每期都有好段子湧現。
喧囂的浪聲過後,這艘大船依舊穩定航行,絲毫沒有被外界影響,一直堅持到第三季總決賽。
總決賽當天,演播廳內早早湧入滿懷期盼的觀眾,演員們聚集在後台的化妝室裡,同樣是歡聲笑語、欣欣向榮。
路帆望著笑鬨的人群,溫聲道:“不知不覺都迎來第三季。”
“我覺得大家該有一個加油打氣的儀式!”北河高聲招呼,“讓我們獨秀老師帶頭指導一下!”
眾人聞言,紛紛側頭尋找,喊聲此起彼伏。
“呼叫楚王——”
“楚獨秀老師!”
楚獨秀和王娜梨縮在角落,她正閉著眼睛,任由好友幫忙補妝,聽到有人喊自己,愣道:“誰叫我?”
“彆動。”王娜梨一把將她揪住,耐心地用小刷子塗抹,“馬上補好,就差一點。”
沒過多久,演員們都上妝完畢,集結在寬闊的屋外。一群人有說有笑,身邊圍著工作人員,看上去浩浩蕩蕩。
小蔥:“我們搞什麼儀式?”
楚獨秀麵對眾人,她試探地伸手:“不然就用圓陣?”
北河配合道:“所有人繞一圈是吧。”
總決賽演員很快環繞成圈,紛紛伸出自己的手掌,將其疊在一起。一隻手,兩隻手,三隻手,無數隻手宛若盛放的花蕊。
他們彼此相視一笑,此刻被歡聲聯結,共同呼喊的口號,恨不得響徹雲霄。
“單口喜劇王——決賽加油!”
*
“歡迎來到第三季《單口喜劇王》的總決賽現場!”
演播廳內,蘇欣怡等人站在台上笑意盈盈,現場觀眾也發出暢快的聲音,熱情洋溢地等待總決賽表演。
參賽演員在歡呼中登場,很快在選手席陸續落座。
楚獨秀等人坐在前排,不時被攝像機捕捉鏡頭,投放在巨大的屏幕上,激起台下觀眾興奮發聲。
[大楚興,單口王!]
[娜梨衝啊,我要看女生稱霸前三——]
[北河,封印解除的時刻到了,讓他們感受下混世魔王的實力!]
夜色早就降臨,室內卻極哄鬨。
總決賽的歡樂讓今晚如不眠之夜,不但讓現場笑聲陣陣,更是讓彈幕激動萬分,準備迎接第三季節目高潮。
選手們依次上場,獻上精彩的表演,角逐最後的冠軍。
嘈雜聲中,謝慎辭安排完鈴果高層落座,沒過多久又接到另一人。他麵對戴著口罩、身著運動裝的某人,主動握手道:“您來了。”
“嗯,沒想到還是這麼熱鬨。”對方伸手回握,環顧一圈現場,感慨道,“你們能辦出第三季不容易。”
“主要是靠好演員。”謝慎辭抿唇,禮貌地笑道,“沒想到您還願意來,我以為要被恨好久。”
“不是恨,隻是見到你們,不知道說什麼。不過,其實不用刻意找話題,單純看表演交流也可以。”
那人摘下了口罩,露出熟悉的麵容,正是許久未見的程俊華。他語調柔緩,和氣道:“所以厚著臉皮找謝總要決賽票了,畢竟單口喜劇還是實地來看最好。”
前些日子,商良說突然聯係到程俊華,對方一改過去的回避,提出想要觀看總決賽,讓眾人都大吃一驚。
自從黑燈事件後,程俊華就再沒露麵,連國內演出都停止。很多人惋惜他錯過單口喜劇風口,明明都堅持那麼多年,卻在第二季後暫停表演,失去了節目後的曝光和無數商務資源。
這一年,沒人看見過他,任憑網上議論再多,他都沒在公共場合出現。
謝慎辭在前方帶頭,他領著程俊華走員工通道,問道:“您最近在做什麼?一直在家休息麼?”
程俊華:“沒有,我可是剛演出完,急匆匆地趕回來。”
謝慎辭:“演出?”
“沒想到吧,我都在國外表演,回去看了看老師,算是重新撿起來。”他輕鬆道,“當然,不是那種很大的場,我也是戴著口罩講,一邊講一邊調整狀態,想起好多剛入行的事。”
第二季總決賽後,程俊華心態崩塌,很長時間無法上台,更沒有辦法寫段子。他一度想過放棄,後來聽從家人建議,前往國外進行休養,順帶拜訪恩師洪利文。
對方聽聞程俊華的遭遇,提議他將痛苦融入創作,一點一點化解陰影及心梗。
最初,表演的效果並不理想,程俊華上台就會詞窮,根本無法談及決賽的事,也沒辦法抒發自我,打心底沒有放下此事。
後來,他嘗試隱去名字及麵貌,就在俱樂部裡隨意地講,像剛入行的單口喜劇菜鳥一樣。沒人知道他是誰,沒人知道他的遭遇,在異國他鄉向陌生人表達,不需要承擔是否好笑的壓力,反而逐漸解開他的心結。
單口喜劇不光是勸旁人,更多是在勸自己,唯有自己看開,才能幽默表達。
程俊華就這樣逐步重拾樂趣,像個新人演員般成長起來,重新在舞台上自如地演繹。他要不是聽說盧毅的醜聞,沒準還不會立馬回國,打算繼續深造一會兒。
謝慎辭麵露了然:“拋掉名聲,從頭開始。”
“對,誰讓對手太強了,我還沒有服輸呢。”程俊華輕笑,“必須磨煉出更新的技術才行。”
正值此時,場內響起主持人的介紹:“有請下一位演員——楚獨秀!”
一時間,排山倒海的呼聲襲來,如同洶湧波濤般,衝刷整個演播廳。
笑聲代表和現場觀眾鼓起掌來,在激昂的音樂中緊盯奔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