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的另一邊,王大嬸隻要一伸頭,就能看到這邊院子裡的情況。
她是躲也不行,不躲也不行,隻好拿著話本子老老實實的聽大嬸念叨,時間久了,也就左耳進右耳出,時不時還能接上一句。
“這世道可真不太平。”說完這句,王大嬸就閉上了嘴巴,手上不停的絞著衣裳,把它們晾曬在衣架上。
林琅深知她的特性,翻了頁話本子,懶懶的問道,“怎麼了?”
王大嬸這才滿意的打開話匣子,“還不是我家那崽子說的,修真界的人來妖魔界要人,據說是位大乘期的大能,可就咱們這地界,難不成是那大能腦子壞了,否則誰會跑到我們妖魔界來。”
林·腦子壞掉·琅麵無表情的翻過一頁,決定屏蔽王大嬸的念叨一個時辰。
莫燈非回來時,就看到林琅乖巧的躺在靠椅上,閉著眼,呼吸平穩,她的手裡拿著話本子,烏黑的長發順著椅背滑到地上,有幾片枯葉飄落在上麵,像是特意點綴上去的一般。
她外麵套了身玄色長袍,衣服太大了,穿在她身上,倒是勾勒出了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小巧的芙蓉麵繡花鞋隻剩一個尖勾在腳上,隨著風,蕩啊蕩啊,像是蕩在人的心上。
他走過去,本想將話本子放好,沒想到林琅攥的極緊,看樣子寶貝得很,他笑了笑,果真是喜歡看這個,連睡時都不忘緊著,孩子氣的很。
林琅本就睡得淺,被拽話本子的力道驚醒,看見來人,一點也不驚訝,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要快入夜了,若是在外頭睡覺,很容易就會感冒。她如今是凡人之軀,沒有修為加身,還是注意些為好。
莫燈非將她整個人抱進屋裡,輕柔的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四角按好。
“再等幾天就好了,到時候我們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開始我們的新生活,師父若是喜歡,那屋的話本子也可以帶去,若是不喜歡,那我們就買新的。”
他的話中帶著憧憬和希冀,美好的仿佛一個即將實現的夢。
林琅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動容,隻是在腳步聲快要消失的時候,看著層層疊疊的帷幔,也不知是在對誰說話,“你快要入魔了。”
門外的腳步聲猛然一頓,過了不知多久,才重新響起。
他不在意入魔,他隻在意她。
“搬家”那日,林琅第一次見到了忘川的真麵目,深不見底的渾濁水底埋伏著一張張青麵獠牙的麵孔,衝著船上的人惡狠狠的嘶吼著,一旦有一張臉突破束縛跳出水麵,下麵的臉就立刻張開口,圍聚上來,將它活生生的撕成碎片。
“在忘川中沉浮的皆是生前作惡多端的人類,他們被困在這裡,受忘川詛咒的影響,終其一生也無法離開。”
“其實是可以離開的,”他看著下麵那群麵孔,神色複雜,“隻不過百年才允一人出,既然如此的話,其他人自然不同意,所以千百年來,從未有人從忘川中成功脫身而出。”
“這次去哪裡?”既然要過忘川,那必然是去外界,修真界自然不可能,剩下的唯一選擇也就隻有人界了。
船開了一日,才抵達彼岸。離開妖魔界之時,林琅向後看了眼,手中悄無聲息的攢緊一顆灰撲撲的小石頭。
新家的地點在江南應城。
人間三月,楊柳吐絮,到處都充斥著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一輛馬車從城中心的街道疾馳而過,上頭掛著的琉璃墜子不停的碰撞,發出清脆響亮的哐啷聲,拉車的是三匹純種寶馬,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遠遠望去,還以為是三朵白雲在賽跑。
這般的豪氣,旁人一看就明了,這是莫家的馬車,裡頭坐著的是莫家夫人。
相傳這莫家夫人,長得是絕色傾城,應城百姓第一次見到其真麵目時,不管男女,都屏氣凝神,生怕驚擾到這般的美人。
但其實,真相是——他們都被她的那張麵癱臉給震驚到了而已。
一件多麼可悲的事情啊。
林琅到這裡兩年,做了兩年的莫家夫人,也當了兩年的普通人,她覺得自己都快要重新習慣這種平凡的生活了,本來她也就是個普通人而已。
俗話說得好,飽暖思□□,可是她在這兒待了兩年,卻是愈發的看不懂她這個徒弟了。
兩年的光景,除了中間的除夕年夜回來一趟外,其餘時間莫燈非都在外頭奔波,街坊鄰裡甚至在傳,她是莫家老爺養在外頭的外室。
真是可憐又可歎呐,她堂堂雲冷仙子,有朝一日居然也會被人說成是外室。
那接下來是要像話本子裡寫的那樣,來一枝紅杏出牆好呢,還是海棠壓梨花好呢?
吃喝玩樂的日子總歸是快的,轉眼間又過去了三年。
就連她身邊的丫鬟都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她看起來卻還是和五年前剛來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