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人便頂著烈日前往附近一家不大不小的醫館。
才要踏上醫館門前台階,就聽背後傳來賀淵擔心疑惑的聲音:“誰病了?”
趙蕎脊背一凜,銀瓶更是在這大熱天裡蹦出滿腦門子冷汗來。
雙雙嚇得個透心涼。
這位可比“鬼精鬼精的鮮於大夫”更不好糊弄!彆是跟著去了広嚴寺吧?!
知道銀瓶膽子小,怕她驚慌之下會說漏嘴,趙蕎定下心神後,便命她獨自進了醫館去,自己則板著冷臉領賀淵到了對麵巷口的大榕樹下。
兩人在樹蔭下麵對麵站定,趙蕎也不看他,隻不鹹不淡地問:“有事?”
“你先告訴我,究竟是誰病了?”賀淵似乎有些緊張。
會這麼問,看來先前是沒跟去広嚴寺的。鬆了口大氣的趙蕎總算緩緩抬眼覷他。
午後日頭熾盛,晴光烈如多情胭脂。枝葉間灑下星點光芒,落在他的鬢邊眉梢,使他看上去像在發光。
京中許多消息總是傳很快的,昨日賀淵一行在鷹揚大將軍親率的儀仗引領下回京,北門那麼多人前去夾道歡迎,之後他們又直接進內城麵聖,是以今日街頭巷尾已有許多真真假假關於賀淵在鬆原的英勇事跡開始流傳了。
過往路人頻頻投來好奇目光,顯然有不少認出這就是傳聞熱議的那個賀大人。
他與夥伴們出生入死賺點好名聲,真的不能跟著她無辜被牽連、被唾罵。趙蕎心窩微微一酸,扯了扯唇角。
“我,一點小毛病而已。近來大哥大嫂都忙,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出來尋家醫館隨便看看,”趙蕎故意不耐煩道,“答完了,我可以走了嗎?賀大人。”
賀淵搖了搖頭:“你氣色看起來挺好。”
“你又不是大夫,好不好你看得出來個鬼!”趙蕎送他一對漂亮的小白眼。
“什麼病?”他的目光始終攫著她的麵龐,執拗追問。
“月事不調,”趙蕎吊兒郎當地扯出個笑弧,“看吧,偏要問,問了又接不住話,平白落個臉紅 不自在。何必?”
這小流氓,真是太知道怎麼堵他了。
賀淵清了清嗓子,撇開微紅的俊顏,尷尬嘴硬:“臉紅隻是……天太熱而已。”
“管你為什麼臉紅。總之你該乾嘛乾嘛去,彆跟著我,也彆管我的事。我沒打算再跟你扯上什麼關係。”趙蕎轉身就走。
賀淵長腿一邁,擋住她的去路,並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有關係的。驚蟄那日將你從鬆原送走時我就說過,有關係的。”
趙蕎沒有掙紮,隻冷冷看著他:“賀大人慎行,我們不熟。”
這似曾相識的冷漠句式宛如冰雕成的箭頭,將賀淵一顆炙燙的心紮了個冰冷對穿。
什麼叫自作孽?她拿當初他剛醒時那種疏離抗拒來還給他,這就是自作孽了。
心裡疼個半死也得咬牙受著。
“你是在生氣?之前待你不好的地方,我……”
“我沒生氣,你也沒待我不好。你不記得我,所以沒法接受關於我倆的過往,卻也沒有對我如何惡形惡狀。我就是個沒耐性又沒定準的人,累了,懶得再與你扯什麼前塵往事而已。”
趙蕎打斷他,語氣儘量冷漠平靜。
“出京前我與陛下有約定,若你最後還是想不起我來,我會放過你,從此各自安好,絕不與你為難。若我沒猜錯,如今你腦子裡還是沒有從前關於我的那段記憶,對吧?”
賀淵握著她的手腕不放,目不轉睛凝視她半晌後,長指抵住額間。
“我這裡沒有你。”
又點點心口。“可是,這裡有。”
向來淡漠自持的沉嗓竟微微輕顫。
沒有花言巧語,沒有激昂剖白,滿腹無法訴諸言語的情愫就那樣毫無保留地順著他忐忑而焦急的目光,直直抵進趙蕎心裡。
“阿蕎,你在我心上。”
所以,請不要放過我,也不要各自安好。求你了。